可是,柳家四位小姐,两名家孙女,全部被斩首,没听说过柳家有男嗣啊?
“成荫只是柳家的外孙罢了,因年幼丧母,外祖怜爱我们父子,接父亲和我一起回到柳家生活,外祖怕家里姐姐姨母看不起我们孤儿寡父,赐了我族姓,因解释起来多有不便,家里又只有我一个男孩儿,外祖母出于保护,没有对外公开过我的存在。”
原来如此,柳家覆灭是上一辈的事情了,红涟印象不深,好像陛下彻查出她们家地底窝藏了一地库金银财宝,龙颜大怒,柳家直系女眷,成年女眷全部斩首,未成年外系女眷和男眷发配边疆,未成年男眷留京变卖为奴,那年柳成荫只是个孩子,所以才留了下来,虽然那件事至今扑朔迷离,私底下为柳家鸣冤的呼声不少,认为她们是被嫁祸的,对此连母亲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半信半疑,毕竟人已经被处置完毕,所以之后的事情,只能不了了之了,柳家的案子成了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疑案。
“唉,美梦奈何天,不过柳公子本质即是外姓,发落时直言即可,怎会沦落至此啊?”
“流放之前,教养我的姑爹塞了点钱财给官兵,说我是本是外姓之子,不算柳家嫡亲,求她们放我一马,允我寄送到乡下去,官兵们允了,收留我的人家是外祖母的远亲,名义上我入府为仆,实则姨母把我跟公子一样养着,十三那年,姨母仙去,姨父怕官府查出我的身份,嫌我累赘,一不做二不休,把我卖进金凤楼,我自小学琴,楼里的爹爹原意买我做乐伎,也是外祖母的旧友得知了消息,帮了不少忙,老鸨怕惹上官家麻烦,不敢强迫我,所以我阴差阳错成了琴师,十六岁的时候,老鸨见各位大人没有再出面庇佑,逼我出台,就是那时我遇到了殿下,殿下宅心仁厚,一双慧耳,能识我曲中悲凉,叫我出来问话,怜惜我的遭遇,不仅维护了我的名节,还赎回了我的身契,虽然不能彻底摆脱金凤楼,但成荫已经不是贱籍了,殿下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刀山火海也要报答殿下的恩情。”
“每每听到柳儿诉说以往的故事,本王心里就不是滋味啊,但你们看看他,一口一个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就是死活不肯嫁给我成为我的人,本王是真拿你没辙啊。”
“高攀郡主是恩赏,怎么能算报恩呢?成荫再受不起殿下的恩德了,望殿下海涵,准许成荫站在殿下背后,只在殿下需要的时候出现,夫君的位置,赎成荫愧不敢当。”
“好一张巧嘴,不过本王还就喜欢你这一点,哈哈哈。”
揽过柳成荫的肩膀把他拉近,手抓着他的手暧昧地把玩,柳成荫不言不躲,只要没有出格过火的行为,他抗拒中含带一分安然若素。
看来永宁郡主此次的确是抱着不打草惊蛇为前提来做东,直到临别之际都只声色喧嚣,不涉政,送别的时候不知出于什么目的,齐敏瑶刻意装醉拉着红涟耽搁了好一会,前言不搭后语地说话,末了席全散了,齐敏瑶搭了搭柳成荫的背“柳儿,你替,替本王送送大将军”。
摸不清齐敏瑶葫芦里卖什么药的红涟推辞不成,柳成荫反倒反应平平,用对待每一个人一模一样的态度站起来“将军请”。
红涟只得苦笑着应承,这永宁郡主什么爱好?派自己还未得手的男人去送客,真不知她是宝贝他还是不宝贝他,身后跟着的凤仪男子令红涟通体不自在,如芒在背,没哪次走路这么僵硬过。
突闻身后一声轻笑,女人回头,以袖掩口的男人猝不及防,惊讶了一下,空气静滞短短刹那,刚刚捕捉到凤凰“打盹”的一瞬,男人即刻恢复范本模样,为了掩饰失仪,眼睛不由自主地先朝下尴尬闪烁了下,然后抬眼,向上一翻。
像一场陌生又熟悉的遗梦,他不经意流露本心的双眸令人魂断,民间妖魔传说的故事里,鬼魅在夜晚化作人形挑灯问路,敢问小姐步履匆匆,要去向何方?夜深露浓,小姐慢行,莫湿了裙边。
“让将军见笑了,敢问将军步履匆匆,要急着去向何处?。”
红涟面部蹭地热了热,感觉脸颊烧得慌,这画皮一般的男人,他到底和永宁郡主什么关系?为什么独独命他来送我?
心下打鼓,打着哈哈转身继续行走,柳成荫没再有多余举动,一路默默伴她到街市,等伙计牵过红涟的马。
“秋日雾重,马蹄打滑,将军一路小心。”
“好,时辰不早了,街上人少,尽是些酒鬼,你一个男子孤身在外的,不安全,快回去吧。”
听了这话柳成荫像是微微动容了一下,怔了怔,灯笼高挂在屋檐上,把他的眸光映成缇色,这种神似文清眸色的颜色,红涟慌忙别过头不去看,他屈膝,低头送女子远行。
红涟忍着没有回头,但知晓男人还屈膝在那里目送她,待走出半条街,侧马转弯的时候望过去,那里已经没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