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辞雪不再作答,勉强用手撑地,缓缓站了起来,“师叔方才说的不错,那一招确实并非御剑门寻常招式。这一套剑法乃师父生前所创,名叫——海棠花落,师叔可能知晓其中深意吗?”
“卿辞雪!”
这是季悠然第二次,也是生平最后一次这样叫他全名。较方才一声不同,这一次的声音少了几分愠怒,明显多了几分惊惧,还隐隐藏了几丝不解的期许。
卿辞雪掠过身旁目瞪口呆的燕来归,来在季悠然面前,缓缓将银光剑抽出。
“师父说,这套剑法重意不重招,重情不重式——情之所至,生者可死,死者可生。随心而动,方能现其精妙所在,我从前一直体会不出,今日方才有些了然……”
这话虽然像是对着燕来归说的,但卿辞雪的目光却一直落在季悠然身上。
此刻两人距离已然极近,季悠然闻言,忽觉心头一阵绞痛,方才眼中燃烧的团团烈焰,终于渐渐熄灭,动了动嘴角,还未来的及说话。
卿辞雪忽然微微一笑,“季悠然,你是我朋友,我不会看着你去送死。”
随即伸手,点中他数处大穴,眼看着季悠然闭上了眼睛,嘴角的笑容才渐渐消失,此时方意识到自己与季悠然相识至今,还是第一次主动对着他先笑,过往许多相处片段,忽然在脑中一一闪现出来:
卿卿,你是我朋友,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逃开了,你也可以。
卿卿,你要记得,你和无忧公子,从来都不是朋友。
你若放得开,天下之大,必有安身之所。
………………
卿辞雪从怀里掏了个药瓶出来,在手里握着紧了紧,又看季悠然一眼……
随即苦笑一声,回身对燕来归道:“他醒来之后若还想前来,劳烦师叔,定要阻止。”
说着伸手,将要药瓶递了出来。
燕来归一见,不由失声惊道:“化功散!你?”
“此物乃是绿柔姑娘生前所赠。寒声碎的心法,我本不欲再练,只可惜……却还未来得及服用。”
“天意啊,天意!” 燕来归赤手接过,恨恨叹道。
“多谢师叔。”
燕来归见他脚下不停地朝屋外走去,伸手拦阻道:“你要去哪里?”
“绿柳山庄——这一切不论是因何而起,总该有人做个了结。”
燕来归张大嘴看着他,片刻沉声道:“你此刻筋脉已然受损,即便去了,又如何成的了事?况且若是再勉力妄动,寒声碎内伤必然爆发,到时候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卿辞雪脚下不停,淡淡回应:“我自有打算,师叔不必挂牵。”说着,又望了季悠然一眼,“不出十日,必然有所结果,请师叔成全。”
见燕来归虽惊诧的神情溢于言表,仍是不肯放手。卿辞雪止了脚步,深深看他一眼,知他此番是不会轻易放自己走了,摇头叹道:“师叔可知,当年事由种种,无忧教遭逢巨变、师父断你右臂,皆是因有人背后谋划所致。”
一个闪电直打下来,映得四下一片光明,纤毫毕现。
“这背后筹谋之人,正是当年绿柳山庄庄主——叶知秋。”
燕来归听罢,堪堪后退几步,似是不敢相信,片刻后,却放声大笑了起来,“我哪里不知,当日师兄将“寒声碎”心法传授于我,又何尝只是想我尽快恢复伤势,如此简单!
不然他怎会在多年后,又将此心法传于后辈弟子……可惜,他终还是败在棋差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哈哈哈哈,好!好!好得很!”
长笑过后,一掌便拍在卿辞雪督脉上,卿辞雪一惊随即周身传来阵阵隐痛,瞬间替他收敛了所有的心神。疼痛之感瞬间传遍四肢筋脉,而且愈演愈烈,全身顿时一阵紧皱,像是被掏空了一般。
那般竭力之感过后,卿辞雪只感觉身体陡然一清,丹田一股浑厚气劲,充盈流转,宛若实质,开始渐散四肢。
回神再看燕来归,已是发色灰白,本来炯炯有神的双目,也是泛上了迷离之色。
卿辞雪心头不由一紧,已是知晓,燕来归方才是先化去了自己体内的寒声碎余力,再将他剩余内力灌注进去,如此做法,传输内力之人已然是性命难保了。
“师叔……”卿辞雪扶住他,心头实有一股难言之感。
“我一生孤僻自傲,行事任然,却终是……”燕来归轻咳几声,苦笑叹道:“咳咳……往者不可留,逝者不可追……果然,哎……我不如你,愿此番能助你行之所愿。”
屋外大雨涟涟,依旧川流不息。
天留孤巘岌青冥,往事不堪回首望
浮生恍忽若真梦,何事于中有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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