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都说美人一笑千金,林老板还是多笑笑的好。”“纪二爷您说笑了。”“我说的是什么您自己心里清楚。”纪澜山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我就感觉林老板不像是个唱戏的,倒像是个知人,当然,是在台下。”
“我以为像二爷您这样的人物是不会对我这感兴趣的。”林仙看似没有多在意的把目光不动声色的移开:“我听说您是个从国外留过学的,国外的学生也喜欢听戏吗?”
“他们喜不喜欢我不知道,在国外看的更多的是话剧。”纪澜山这次没戏弄他,杨二少不在他反而更正经了一些:“京剧毕竟是传了太多年的东西,跟这个没法比。怎么,林老板想去国外发展?”
“不过也确实,看您那戏班子,啧啧,乱的跟什么似的。要我说呀,您自个儿各立门户跟着我吧,我也挺喜欢您唱戏的。这样您也不用捏着鼻子给他们分钱。”纪澜山用余光扫了林仙一眼,他坐的端正,对他看似明示的邀请充耳不闻。纪澜山被他的坐姿感染不由得想了想,灵光一闪想起来杨二少在看戏的路上给他灌了一耳朵的关于林仙的事,唯一没有提过的就是这林老板的风流韵事。杨二少说这林老板谁家宴会的邀请从没有拒绝过,但却也是没有说过他真的跟过哪一家的子弟。到底是名伶,和一般的莺燕不一样的人物。
就在他琢磨自己把话再圆回来的时候,林仙自己到先说话了,他轻轻笑了笑,用手拍了拍纪澜山的肩:“二爷,我到家了。”不知道为什么,纪澜山竟然从这个小动作里感觉出了安抚的意味。这个从一开始对传说中的林老板不屑一顾的纪二爷不知不觉自己落了下风。好像是他自己主动撞到林仙手里似的。
这群戏子可真是天生就会诱惑人的。纪澜山脑子一转,从善如流的握住了那双细腻冰凉的手,拿出自己绅士的风范,柔和又不容拒绝的说:“我送您。”
林仙家就在眼前,一个小胡同里,抬脚不过几十米的距离。纪澜山风流做足把人送到门口,抬眼看到这堪称破旧的大门与荒凉的地界莫名的感觉到了一种凄惨:“您就住这?”打死他都想不出这唱一出戏就能拿赏钱拿到手软的林老板会住在这小胡同里。
“别有一番意境不是吗?”林仙侧了侧身作势要开门进去:“今天太晚了我就不请二爷您进去了,咱们下场戏再见。”“哎……”纪澜山刚要说话,就听见里面传来“哐啷”一声巨响,好像是什么东西被打翻的声音,其造势之大惊醒了邻里附近的狗。一时间狗叫声四起夹杂着人的骂声,林仙面色一沉,也顾不上赶人了推门就往屋里走,纪澜山连忙跟上。林仙脚步不停的直接从庭院进了最里面的厢房,只见那个被林仙赶回来的周莲跌坐在地上,旁边是摔碎了的盛着饭菜的碟碗,在地上还冒着热气。在他身后,一张木床被牢牢的钉在地上,被深色窗帘围起来的人看不清身型,能听见是个男人在难耐的喘息扑腾着。纪澜山跟在后面:“哟,这是这么……”
“师父!”周莲扑过去抓着林仙的裤脚:“大师父他不肯吃饭,他又发病了我摁不住他……”“烟呢?”林仙略过了这满地的狼藉,直接在靠窗的梳妆镜里翻找着什么:“我怎么跟你说的?!师父闹你就给他烟,他抽了就吃饭了。”
“可烟没了啊。”周莲委屈的说:“我到家才发现烟被抽完了,又不能不让大师父饿着不吃饭吧。”听到这话林仙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定定的看了自己的手几秒,突然从大木箱的里层里拿出一个玉镯子塞给周莲:“你去,去巷口找林叔拿这个跟他说买他的烟,快去!”最后一声他几乎是吼出来的。纪澜山猛的一阵觉得这个人不对劲的太过了,他抬手想拦住林仙:“你冷静些……”林仙理都没理他直接走到床边。纪澜山无奈,只好跟明显是受惊的周莲说:“你一个人大晚上太危险,去找门口军车的司机让他和你去,你家师父这有我守着。 ”
周莲点点头,飞一般的跑出去了。纪澜山又回过头来看将窗帘拉上去的林仙,想上去帮忙却被林仙一把推开了。他怀里紧紧的抱了个人,被林仙挡着只露着点衣领的白与深深凹下的纤细锁骨,那布料看着像是柔软的绸缎睡衣,在灯光下隐隐的发着柔软的光。那人被勒得紧了又被烟瘾折磨的发疯,喘息与呻吟声却不大,细细的从喉咙里压出来。林仙微微松开自己的手臂,抱着那人温声劝到:“师父,我回来了。我就在这,您喊出声来吧,别压着。”
那人明明已经是神智不清的模样,听到这话却猛地一个哆嗦想被刺激到的大吼大叫起来,离他最近的林仙当然收到了波及,他险些要抱不住他。这一折腾那张被林仙挡住的脸完完全全的落在了纪澜三的眼里,那是一张极度削瘦的脸,下巴尖细眼眶深深的陷进去,眼下一片虚弱的青黑色。但这居然并不影响纪澜山几乎是在一瞬间认出他来,因为这张脸的在他的童年里出现的机会实在是太多了。那时他还小,被老爷子抱在怀里看戏,从记事起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张脸,画着浓妆穿着戏服在戏台上婉转啼唱。那是昔日润生戏班的班主,方风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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