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梦中惊醒。

谢一斐才发觉胸口处被一个脑袋压得严严实实，难怪会再次梦回前尘往事，而罪魁祸首还睡得正香，她想要把胸口的脑袋挪开，抬起手来才发现未曾松开的十指相扣。

即使在睡梦中也紧握着。

谢一斐长舒一口气，只将胸前人拥得更紧。

算了，由着她去吧。

燕恭云在灯下看了近乎一宿的书，宣纸上墨迹凌乱，不成形的剑身五花八门，思考再三后，他顺手关上微微颤动吱呀的木窗，抄起笔在宣纸空白处描画了一把剑。

剑形与欺风极其相似，却小了整整一圈，正好适用于身形未长的少年，少了那些繁复精美的花纹，仍不减大气，剑柄与剑身连接处似有星点万千，如浮动在上面一般闪烁着。

“叫什么好呢？”燕恭云叼着笔头沉思，“若是把名字交给他取，怕不是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就是多加辣多放酱，到时候他比试时一报剑名……”

燕恭云想都不敢想，连忙止住了这点小心思。

“师父说，欺风稳重，乃泰斗开山、劈天断河之剑，凭倚风借风之势，斩万古风霜之欺……可这剑灵巧……古人说，剑名乃持剑者心名……”

“剑挑天河动，银汉迢迢，不见苍生老，仙人抱月揽星去，独眠深山梦大泽……”

“就叫，抱星子好了……”

小楷沾着墨汁，在这把尚是样图的剑旁书下三字：抱星子。

燕恭云咬着笔头，迟疑着，补充了两字。

欺风。

烛火忽的一动。

“我欲乘风踏浪去，登山野之极，触宵晚之光，在灯火通明、长夜将尽处，采撷迟归的星子两三点，未了的悲欢四五件，于此立身持剑，宁不做仙宫背师弃教浪荡子，也要成人间仁义礼智潇洒客……”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街边的一头是热热闹闹的修仙界集市，另一头是尚陷在沉睡之中的客栈，锣鼓敲响，长街有孩童嬉闹追逐，老人倚杖踽踽而行，头顶有少年人摇摇晃晃御剑飞行，屋檐有长剑相击玎珰之声——而这一切都意味着，修士大会正式开始了。

“……唔，外面好吵，发生什么事了？”祁晴揉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就要往窗外看。

“大会开始了。”谢一斐给她披了件外衣，“要不要再睡会儿？”

“不了，你什么时候起的？”祁晴手脚灵活地溜下床，系衣带时心不在焉地四下张望，“纪明泽他们肯定早就出去凑热闹了，都不带我一个……”

“比你早一些，再说，到时候比试开始整个重阳都要到场的。”

祁晴乖乖在她身前坐下，方便对方梳理长发：“那……你比试的时候可千万别应战啊！”

手上的动作一停，谢一斐向来规矩的言语里竟带了调笑之意：“你担心我？”

“……才没有呢！”

谢一斐眼里含着笑，为她插上一支银白相间的珠花，脑后松松挽成髻：“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谁料那人突然脸皮薄了起来，竟恼羞成怒。

“我！说！没！有！就！没！有！”

窗外有踏剑飞过的迅疾之声，有孩童吵闹之声，有讨价还价之声，有市井繁杂之声，甚至有风吹书页的轻微声响……然而这一切都在一瞬间忽的远了，在耳畔被无限拉长。

面前有阴影罩下来，祁晴抬眼，眼睫扫过一片屏障，鼻尖可以探到对方身上皂角的味道——然后，她感觉到对方带着凉水冷冽味道的唇擦在了嘴角。

那人讨了便宜还不知趣，低低地笑起来。

“你明明就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