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阁外弟子们闹哄哄的,有谈天说地,天南海北的聊,还有下棋划拳斗蛐蛐的,偶尔有几个躲在角落看书,也基本跟野史艳史脱不了干系。
祁晴刚看到陈姑娘家中生变故,与丈夫大闹一通时,门外就传来弟子的高呼:“开饭啦——开晚饭啦——”
祁晴立即把书往怀里一塞,就要往外冲去,现在的她腿脚比以前还灵便,可是脚步却渐渐慢了下来,唉,厨师早就回来了,现在的谢一斐不掌勺了,她也吃不到那些人间美味了。
“我想要好吃的……”祁晴小声地嘟囔,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
说起来重阳山上的厨子确实跟谢一斐没得比,一盘简单的青菜炒蛋都可以炒糊了鸡蛋,炒焦了青菜,纪明泽不服气地跑去理论,然后得到一碗作为补偿的甘豆汤。
“那不是很好吗?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呀?”祁晴得知这个消息后没好气地推了纪明泽一把,“背着我吃独食,你也太不要脸了!”
“不是——哎呀!”纪明泽搓了把脑袋,瘪着嘴道,“我,我真的没想到,那个厨子,他能把甘豆汤做成苦豆汤……”
“这就是你没文化了吧,说不定它的味道就是苦的呢。”
纪明泽斜了她一眼,叫唤道:“到底是谁没文化!原先那个厨子多好,现在连人影都没了……要不,祁晴,你劝大师姐重新下厨?”
祁晴本想拒绝来着,为了不愧对自己的舌头,犹豫着点了点头:“……可以试一试。”
向来热闹的厨房又冷清了不少,祁晴和纪明泽躲在院外,看着谢一斐不急不缓地走进厨房,纪明泽连忙捅捅她的后背,低声说:“快去,成败在此一举……”
祁晴无奈地悄悄跟上去,没想到纪明泽嫌她走得慢,还推了一把她。
“你别催我……哎呦!”
祁晴结结实实地撞在了谢一斐肩胛骨处,差点把嘴撞豁。
谢一斐反应比她快,一个急转身,只是接住了祁晴的身体,然后迎面而来一张脸,就磕在了肩膀上。
清脆一声“咔”。
“你……没事吧?”
祁晴捂着下巴,疼得说不出话来。
“我看看。”
谢一斐低下头,轻轻托起祁晴的下巴,上下端详了一番:“有一点红肿,应该没多大问题。”
“能说话吧,张嘴我看看。”
从纪明泽的角度看过去,谢一斐低头的动作似乎就要亲上祁晴,两人除去事情的前因后果,眼神看起来都是缱绻缠绵的,他懊恼地一拍脑门。
真是,真是瞎了我的狗眼。
贝齿下藏着舌头,不太|安分地舔了一下齿根,谢一斐目光温柔,突然想起书中记载,有贝,生于河中,焯水捞之,添葱蒜,加细盐,名为“西施舌”,入口品尝,恍若亲到千古美女西施一般滋味美妙,虽然谢一斐眼前的人不算千古美女,却还是让她有品尝的欲望。
“我……我没事,大师姐,你晚上下厨吗?”
谢一斐收回在她身上流连的视线,问道:“怎么,新来的厨子做的不好?”
“那是当然。”祁晴跟在谢一斐身后,开始滔滔不绝地抱怨,“我从来没有吃过那么难吃的饭,他是怎么把鸡蛋炒糊的,而且肉还是生的,虽然我可以接受生肉,但是为什么不放糖……”
“大师姐,还是你做饭最好吃了……”
谢一斐低下头,从柜子里取出一碗冒着丝丝凉气的汤,汤呈淡绿色,上面漂浮着白色的滤渣。
“诶,这是什么,我能尝一口吗?”祁晴好奇地凑上脑袋。
“嗯,本来就是给你的。”
“啊?”
“甘豆汤,加了糖。”
“那……那我就不客气啦?”
不知道纪明泽尝到的那碗噩梦般的甘豆汤是怎么样的,反正祁晴手上的甘豆汤色香味俱全。炎热的夏天里,来一碗甜丝丝、冰凉凉的甘豆汤,可以从胃里一直凉到心底,打消了一整天积累的暑气。豆泥沉在碗底,用勺子挖起来放进嘴里会有奇妙的沙沙声响,甜的滋味不随大流,似乎在单纯的味道上多添了一些难以形容的感觉。冰凉使舌尖颤抖,眷恋那一点点的凉气。
“我!我喜欢这个甜!”祁晴像个大傻子一样含着勺子挥舞着右手,“大师姐,你也来尝一尝!”
谢一斐接过了她手上的碗,从她的嘴里拿出勺子,引来祁晴不满的话语。
“你不会自己拿勺子……唔!”
猝不及防,谢一斐面无表情地贴上了她的唇,没等祁晴反应过来,就已经在她张开的嘴里扫荡一圈了。
“嗯,甜的。”
“羲和死了,太阳的事情交接到了她的孩子们手上。”
又是一年初夏,寄雪在昆仑山顶却等到了这个消息,她梳着幼童的发髻,眉眼中却带了成年人的忧愁,她在石桌上撑着脑袋,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发尾:“没人制着他们,早晚会出事的。”
“我尽量看着他们,你呢?”
“情况不太好,自从有一部分神搬到天上去后,天上的暗战明战是越来越多了,谁也不服谁,你看,我现在不是偷偷溜下来放松一下。”
“那个庭风呢?”
“她呀,她在天上,我把大部分事情都交给她处理了。”
品鹤的眉头慢慢锁紧,他背过身去,声音里听不出情绪:“老神死前说过,庭风迟早会酿成大祸的,你还敢把重要事情交到她手上,你是嫌天上不够乱吗?”
“品鹤,你怎么也这样怀疑?你要记住,我们是三仙,缺了谁都不行!”寄雪站起身来,她已经有成年女子的身高了,她解了发髻,把发带往桌上掷去,“自我们开灵智那天起,任务就是管好这片天,好啊,你现在跟我挑拨离间搞内讧,我看你也别管事了,去东海边冷静一下。”
“不是这样的……寄雪,你老实告诉我,那天你跟庭风去三生树下做什么了?”品鹤把鬓发撩过耳后,太阳穴到额角,有一道深深的疤痕,是一次天上内战误伤的,却差点让他丧命,为此寄雪私自取了心头血救了他一命,元气大伤,只能退居二线。
寄雪冷哼一声:“怎么,你还管到我头上来了?”
“我不是怀疑庭风的品性,但是你这么不顾一切地扑进去,你考虑过苍生吗?”品鹤裹着脏兮兮的旧袍子,满口道义,“好,你说你来生也要同她一齐,改姓不改名,可你想过下场吗?”
“老神说她心志不定我是不信的,可是一旦她掀起大乱就是魂飞魄散,你觉得你们还有来世吗?”
寄雪怔怔地坐回石凳上,迟疑着开口:“那,那我再回一趟天上。”
距离三仙的崇颐殿还有一段距离的莲池,有两位小神凑在一起说闲话。
“现在这天上的事都是庭风仙管了,我看那寄雪仙也该退位了,什么天地神力,一副娇滴滴的样子……”
“是啊是啊,再说那位以慧眼慧心出名的品鹤仙,现在也不知道哪去了,处理起事来还没有庭风仙一半圆融通达……”
“我看我们还是早日投靠庭风仙吧,这天上打起战来,我们都不知道何去何从……”
“现在也不知道哪个傻子还站在品鹤仙和寄雪仙的阵营里,真是倒了大霉了!”
外袍飘逸,上面绣着流光闪烁的仙鹤云雾,此人轻轻地走到二神身后,嘴角勾起一抹笑,低声说:“不好意思了,不知小仙我,怎么就倒大霉了?”
两位小神一回头,惊慌地喊道:“庭风仙大人,属下……属下说胡话呢,大人不要放在心上……”
来人正是庭风,她如今身量颀长,束着男仙的冠发,好一派气度不凡,也没多计较,背着手在二神面前转了个圈,笑着说:“小仙不才,就是寄雪仙阵营的,如此看来,好像是有点傻,小仙看你们也不差,不如你们组个阵营邀请小仙我吧!”
“呃,不敢不敢,大人饶了小神吧……”
“那就给我记住,闲话可不是能随便乱说的,拿着我的指令,自己去领罚。”
“……是,大人。”
庭风对着他们连滚带爬的背影挑了挑眉:“啧,哪来的两个瞎了眼的傻子,不知道我连人带心都是寄雪的么?”
“真是好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