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朗玉看了伊万一眼，伸手捏了一下薛莉莉的下巴，佯怒道：“怎么又不让司机接，乱跑什么。”

伊万脑海中一个记忆才连了起来，那天大雨中他第一次见到薛朗玉时，对方好像是在等一个小姑娘，原来是薛莉莉。他不由看了薛莉莉一眼，后者身边一个是从小便仰慕的叔叔，一边又是自己心上人，一张俏丽小脸在初冬夕阳中都要红透了。

她脸上那种因爱意而鲜活充满生机的表情让伊万愣了一下，随即从心底生起一股厌恶与摧毁欲。他幼年时随母亲回俄国生活了一段时间，母亲教他猎鹿，他最喜欢的一个瞬间就是将子弹**幼鹿那张生机盎然的脸上，看着那些浓郁的天真与生机在挣扎中褪去转为绝望的感觉是最让人兴奋的。

他知道自己这种心理是有点问题的，不过因为天生共情能力低下而且羞耻心不高，对此也不以为然，只是知道不能表现出来，得伪装。

但那种暴虐的情绪太过高涨，少年人伪装能力还不够高明，有那么一瞬表露在了脸上，引得薛朗玉注意了一眼，心里觉得有意思极了。

他是乐意见到傅克己痛苦的，因此见他身边的人越不省事就越有趣。

少年一个垂眸，凶狠的目光又悉数被敛进了湖蓝色眼睛里，被浓密的睫毛不动声色挡了个严实。

伊万进病房时傅克己正单脚在地上踉跄地走着，因为脸色很差显得怒气冲冲的，单腿扶墙复建的模样像是被气的跳脚一样。伊万看他黑白分明的一张脸因怒意而眼角发红的模样，开始有点明白为什么那个薛朗玉总三天两头的过来了。

傅克己见了他，眉宇间的戾气立即褪了个干净。他因双方年纪差了十多岁而时常感到与伊万无话可说，眼下正好有个话题，便又觉得开心了起来。

“快放寒假了吧，跟同学约了出去玩儿吗？”他循序渐进地提起，话一说出口就有些担忧起来。就算伊万愿意跟他去澳洲旅游，他还觉得有些发怵，因为实在不知道两人之间这十几年的代沟如何才能跨过去，怕他觉得无聊。

伊万是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的，傅克己这种情绪鲜少外露的本事也不知是优点还是缺点，总让人很难琢磨就是了。

“没有什么计划呢。”他看傅克己扶着墙走的慢吞吞，上前去搭了把手。

傅克己还对自己喝了酒让伊万搭了把手而使两人摔下楼的事有些阴影，下意识做了个拒绝的姿势，因为打心底觉得伊万撑不起他的重量，还是太娇弱了。

其实这个年纪的孩子长得很快，张光扬是个一米八几的个头，那个俄罗斯女人曾经也是个模特，两人身高的基因遗传下来，可想而知伊万绝不会长得太矮。他比起大半年前刚被傅克己收养时的个头已经高了不少，站直了也就比傅克己矮个半头，只不过傅克己整日见他，觉不出什么，心里还只当他是第一眼见到时那朵脆弱而美丽的娇花。

傅克己正琢磨着接下来要怎么问，忽略了被拒绝后伊万一瞬间极为阴郁的神情。

“怕冷吗？”他琢磨了半天，没头没脑问了一句。

“不怕，我小时候在俄罗斯生活了两年，习惯了。”

傅克己很少从他口中听到过往，不由看向他。伊万安安静静如同一幅展开的画卷一样任他打量，深蓝色的眼睛在夕阳中几乎要闪闪发光。傅克己本来是想趁机再多问一些他过去的事情的，不料被他极富迷惑性的脸震惊了一下，忘了原本要说什么，一皱眉道：“我看着你好像是长开了点。”

伊万心里嗤笑他迟钝，脸上却笑得天真而灿烂，小鹿仔一样。

“傅叔，我长得可快啦，这半年长高了近十厘米呢。”

傅克己反复打量了他的脸，刚见到这小孩儿时完全就是一副小洋鬼子的模样，高鼻梁深眼窝，一张巴掌脸衬的一双眼睛大的出奇，好看是好看，过于雌雄不变了。他还担心伊万会跟多数西方小孩儿一样，花期只有幼年与少年那么短，长开了之后就不能看了。不过看他越长骨子里的东方血统就开始显现出来了，眼睛也不再大得那么欧式，脸部线条多了东方的流畅与柔和，总的来说是个过分俊俏的少年。

他拍拍伊万的肩膀，心里不怎么愿意听到他长高这一事实。因为觉得他越长大，离开自己的那一天也越近，已经开始不着边际的不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