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铖一声不吭地扯着沈昱往楼下走,来不及消化的震惊大于肌肤相亲时的尴尬,好像潜意识里想做了很久,才借来勇气牵着这个人一直往前走。出了海报墙入目就是人山人海,直冲而上的愠怒消减下去,聂铖这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方一松手,又被沈昱反手握上来。
好像被荆棘刺痛指尖。
记忆里几次接触,沈昱身上都是冷的。与这个人外在给人的印象一致,恰到好处的生冷。手背被沈昱的手掌包裹住,指尖一一对接,只感受到灼热。
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耳朵倒先红了,聂铖没敢抬眼看沈昱,任凭他反客为主拉着自己进了主办方准备的休息室。
沈昱示意聂铖进房间,尾随其后关上了门。对着堆积一地摆放整齐的花兼Q版公仔、动漫形象海报、立牌等周边,聂铖刚刚消下去的怒意又折返回来。
被蒙在鼓里的滋味,有点生气。
身前人没有刻意隐藏情绪,沈昱自然也察觉到了聂铖的不悦,自觉站的离他远了些,倚在桌上不看他。
聂铖嘟囔了许久也没等来沈昱的道歉,这人反倒离自己远远的,毫无悔过之意,只干巴巴站着。见他偷偷看了眼自己又垂下眼眸,眉头稍微有些不自然,聂铖暗骂了一声“*”走到沈昱面前,轻轻替他摘下口罩,看着他有些破裂的嘴角无可奈何道:“疼不疼?”
高一那会儿聂铖才开始往上窜个子,窜到一米八水平线下没了动静,怎么都不肯长。一整个暑假没怎么动脑子倒是又长了三公分,此刻沈昱低着头,才恰好与他平视。
温热的鼻息正好喷吐在聂铖脸颊上。
沈昱的眼睛比自己大些,睫毛长些,嘴唇薄些。聂铖想起以前外婆说薄唇桃花眼的男人最是薄情,果真不假,这不自己就被沈昱骗得团团转。只是暗骂一阵再看他这副皮囊,又顷刻丢了魂儿似的,当真看不得他受半分委屈。
“是你骗我,自己怎么委屈上了,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聂铖一时不知道怎么发泄内心的不快,狠狠掐了掐沈昱的胳膊,“主播是吧,带我坐上分火箭是吧,你咋这么能呢?”
突如其来的东北腔逗笑了沈昱,他失态片刻立马收住笑意,若不是听见了方才的笑声仿佛真的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他见聂铖自己没也绷住,才又笑了出来。
像打开一道阀门似的,傻兮兮的两个人笑个不停,气氛稍微缓和了些。
也正是因了聂铖这好脾性,沈昱才肆无忌惮的再三瞒着他。
聂铖笑起来的时候眼镜弯弯的,看起来像个十五六岁的小孩儿。
沈昱主动握住聂铖身侧两旁的手,反身调换两人位置让聂铖靠在桌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目光太阳似的,聂铖的脸一下子烧红起来。不等聂铖别过头去,就察觉到一只手抚了抚他受伤的嘴角,耳畔是沈昱低沉的嗓音:“疼不疼?”
怎么从前没有发现,两个人相似的声音。将外貌撇开不谈,有太多未曾遮掩的东西毫无保留地展露在他面前,而自己竟未发现。
或许是从未真正了解吧。
聂铖一把打开他的手,恶狠狠道:“别学我说话”
“哦。”
聂铖:“……”哦?我怒了!
很多想问的话一时间涌了上来,想知道他为什么故意瞒着自己,想知道他是不是辗转身份想看自己的笑话,想知道他当年为什么要退出KPL舞台,想知道他和祁箫是什么关系,想知道他是不是有那么一点点在意自己。
既然知道自己是学弟,还假装和从前一样的以网友的身份一起打游戏;既然是相伴过兵荒马乱的师徒,却还以新学期初识的态度施以诸多照抚。
想到自己给沈昱说过许多傻话,掏心窝子的、假不正经的,聂铖一下子红了眼眶,又硬生生把泪珠含了回去。
好在现在他真的找到他了。
此时此刻,他心心念念的人,正实实在在握着他的手呐。
“这个这个这个,我都要,”聂铖作势要舒舒服服地倚着桌子,推开沈昱免得他看见自己过分红的眼眶,把两条长腿伸出去,对着一边的周边指手画脚道:“给我签名,要to聂铖的那种。”
沈昱固执地握住他的手,语气颇为耐心:“早就给你准备好了,要多少、签哪里都可以。”
“你还想签哪里?”聂铖闻声脸色突变,原本的羞愧荡然无存,只一脸嫌弃地看着他:“花神我求你做个人吧,你再这样我不粉你了。”
沈昱闻言反倒轻声笑了起来,像打开了什么阀门似的,聂铖戳他也不肯停下,调整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那你别做我粉丝了,做我男朋友好不好?”明明在密闭的房间里,他的眼里却仿佛遍洒漫天星辰。
明明是疑问的语句,从沈昱嘴里说出来,好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别做我粉丝了,做我男朋友。
隔着次元的花兼,认真严肃的沈昱。
聂铖愣了片刻,对着沈昱的肩头一拳打了上去:“你他妈憋了半天就憋这个大的呢!”
聂铖自知和沈昱段位差太多,对方只言片语就足以掠夺他堆砌已久的防备与固执,就好像初入峡谷的召唤师李白,自以为研究透彻了出装、技能与走位,被王者玩家的一次次反蹲打的溃不成军。
那个时候花兼对他说:“我给你当师父好不好?”
花兼,沈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