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没有几场戏的缘故，向年只是随身收拾了一些日常用的东西，没休息几个小时，就和王飞窦良往剧组赶。

看着向年无精打采，斜靠在车后座打瞌睡，王飞细心的递过去一个保温杯。

“我熬了红枣姜茶，你稍微喝点。”

向年眼睛还带着些红血丝，慢吞吞的接过，搂在怀里哼唧两声。

“预期要拍摄多久？”

“......这回说不准。”窦良脸色也很差，穿着一件加绒的卫衣，头上戴着帽子，目不转睛看着前方，语气里包含担忧：“鬼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依我看，你现在能去把最后几场戏拍了，都算是导演给你的大恩大德，你也知道，这圈子基本上都是此一时彼一时，向年，这回爸爸说真的......做好准备。”

窦爸爸说的在理，王飞在一边儿跟着唉声叹气。

向年也算是看多了‘世态炎凉’，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放佛看到了自己的人生。

起先这部电视剧主要并不是他，是他的同辈——韩丞。

选择他的原因，是试镜时候，总导演说过的一句话。

他比韩丞身上多了一些东西。

至于是哪些东西，向年心里并不清楚，可现在他似乎懂了。

“北鼻，昨晚鹿总回去说什么没有？”王飞八卦的挨过来，在他第二个八卦职业上，把‘鸡婆’潜质发挥的淋漓尽致。

向年抱着保温杯的手一顿，眼前猛地闪过鹿野送给他的那个仿真品。

“能说什么啊......”向年轻咳一声，两眼向下避开王飞的目光，提高音量说道：“我剧本呢？让我再看看。”

“什么剧本？”王飞撇嘴：“导演把你台词全撤了，一场你出车祸，一场你在医院重症监护室躺着等上西天的戏。”

“......”向年目瞪口呆。

“啊，有台词。”王飞突然一拍手。

驾驶座上的窦良忍不住乐了，头往后稍微侧了一下说道：“就两句话。”

“什么话？”向年往前倾身，竖起耳朵。

窦良一边开车，一边忍不住笑道：“第一句——好的，没问题。这好像是你参加完新职员入职晚餐，老板交代给你事之后，你口头答应的话。”

“还有一句呢？”向年不甘心，握紧手里的保温杯。

“爸爸，对不起。”

———

向年是中间临时得了休假，他走之后片场还有其他演员在拍戏，窦良去停车了，王飞大包小包提着，跟在向年身后。

远远地就看着导演在和一个人低头交代着什么，向年吐口气，示意王飞先去休息室。

他今天穿的很普通，一件简单的绿色格子衬衣，加一条天空蓝色的直筒牛仔裤，

“卢导。”向年对其微笑，过去打了个招呼。

他面前的男人五十有余，黑白相间还有些长的发丝也没怎么打理，随意用一根皮筋扎在脑后，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一条米色的休闲裤，配着一件卫衣，外面还套了一件不怎么厚的马甲。

说年轻，还是有那么点儿意思。

要说起卢臻这位名导，也能说出个一二三来，他指导的戏基本上收视率不低，因为几部戏，带起过不少十线以外的小演员，还有‘魔术手’的绰号。

卢臻转头看了一眼向年，又漫不经心回过头去，伸手招了助理过来：“去找李兹过来，他的戏我得给他指导一下。”

助理点头，迅速跑向休息室。

向年压下心底的怪异感，又叫了一声：“卢导，这几天给您添麻烦了。”

卢臻调试着眼前的摄影机，点头：“我听到了。”

向年倏地，嗓子一紧。

卢臻的态度，和之前比起来，可以说是三百六十度大转变。

即便是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可还是被卢臻的话弄的有些尴尬。

“那我去准备。”

留着一些自信，向年选择无视卢臻的态度，保持微笑准备去休息室。

卢臻异样的看了几眼向年，突然叹口气，语气里似乎还包含着同情：“你也知道，这部戏从拉赞助，到开拍，是下了狠血本，你可以不理解我，但这个团队，不能因为你的个人原因而产生不好的影响，你有很好的底子，以后再接再厉。”

“怎么会。”向年插在兜里的手握拳，脸上还保持着他一贯的乐观：“您说笑了，编剧写什么，导演拍什么，我们跟着演什么，这是最基本的职业操守，您放心，向年心里还有数，不会给您带来麻烦。”

“卢导——”

刚才往休息室跑去的导演助理小步跑回来，面容焦急，下意识还往向年身上看了一眼。

“怎么了？”卢臻拍拍向年的肩膀。

“那个......”导演助理朝着向年瞄了瞄。

“说！”卢臻不耐烦。

“哎呀，就是......这不是向年的戏马上杀青了吗？昨天开会之后，李兹看向年的休息室空着也是空着，提前把东西搬进去了。”

“这么屁大点儿的事至于这么急？”卢臻不以为然：“让他好好呆着，向年的戏今天就能完。”

“可是......”助理一耸脖子，无奈道：“向年助理，现在在里面闹呢。”

向年转身就走，绕过场务，略过灯光师，侧身躲过群众演员看来得目光，无视若近若离的低语，径直走向不远处临时搭建起来的休息室。

当初他刚进组，王飞提前就占好了最大的那间休息室，一直到他临时假期出剧组，也没人和他共用过一回。

还有几米远地距离，向年就听到了一阵尖细的女声，带着嘲讽说道：“你还当你家艺人是个宝啊？拜托你搞清楚好不好，我们家李兹可是接下后半本剧情的主角，时过境迁这个词你上学时候没学过啊？”

“哎呦，得意什么啊？这休息室是我家向年用过之后不用的，你家李兹不也是演了我们向年不演的剧本吗？是你应该搞清楚吧，吃人家剩下的就这么爽啊？好马还不吃别人吃剩的草呢。”王飞叉着腰，两个肩膀上还挂着包，一身阿迪休闲衣，一脚还在地上点着，白眼就差翻到天上。

向年推开两个正趴在休息室门边偷听的工作人员，大步迈进休息室，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正准备和王飞对骂的李兹助理吓到一个哆嗦。

只见休息室的沙发上，一个年纪看起来和向年差不多的男人拿下耳朵上塞着的耳机，皱眉看向向年。

“你这是做什么？”李兹眼底露出不屑，翘起二郎腿。

向年双臂环在胸前，给了王飞一个‘放着，我来’的眼神，靠在门上悠悠地说道：“是我要问你吧，怎么......让你助理撒泼占地盘啊？我只听过狗撒尿占地盘的。”

“懒得理你。”李兹咬紧牙关，冷笑：“我可不像某个人，卖身上位，还纵容粉丝诋毁其他艺人，说实话，咱们搭戏这么久，我也没看出来你演技有多好，老三那个角色当初选的也不是你，你自己怎么进组来的，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

向年不以为然，并没有把李兹的话放在心里，略带鄙视的张口说道：“要这么说起来，你演的角色不早应该杀青了吗？让我想想......你是要接我的戏是吗？也对，我这个老三奋发向上，你演的老二天天泡吧蹦迪，是因为我的角色没了，所以你改过自新，替我活下去，是吗？”

李兹闭嘴不言，脸色阴冷。

向年继续说道：“那要是这么说的话，戏里，你是在我影子里活着，说原本属于我的台词，拿我原本应该的拿片酬，戏外，你用我用过的休息室，演我不想演的戏，其实就等于，有我的话，这些就不会属于你。”

李兹助理脸色涨红，开口想替李兹打抱不平，却被向年开口打断。

“你记住，今天这个休息室不是我让给你，是我不需要所以扔给你，我的片酬，我的台词，我的角色，也是我不稀罕，所以踢给你。”向年转身，稍微把门拉开一些。

门外聚了不少人，估计把他们在门里面的对话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李兹憋着一口气，被向年的话怼的哑口无言。

“有空在这里冷嘲热讽，不如多想想怎么凭本事拥有自己该有的一切，世界上你这样落井下石的人很多，但就因为这样，我才不屑与你们争辩，卖身上位怎么了？就算是真的，我卖我自己的身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只凭借一己之见，就对别人指指点点胡乱猜测，你以为你们自己多清高？”向年干脆把话说开了：“今天是我，下一个有可能也是你，这就是演艺界，现在我落魄了，我有鹿野，我有存款，你呢？李兹，你有什么？”

向年撂下话，狠狠拉开门，鼻孔朝天带着王飞和行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休息间，留下门里的李兹练习四川变脸。

———

窦良忍不住抽了一根烟才小跑进来，远远地就看见王飞和向年缩在剧组角落里，坐在小板凳上，正拿着保温杯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