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川市，南中区殡仪馆。

陈春和办理好登记和续期的手续，抱着一束白色的雏菊去看了看母亲。

陈春和不是记忆力很好的类型，倘若不看见母亲的照片他几乎无法清晰的回忆起母亲的面容，而现在他站在这里，看着母亲骨灰盒旁边的照片，他忽然想起小时候他每天放学回家看见母亲孤单地坐在阳台上的样子，她是一朵枯萎的花，没有生气，毫无神采，陈春和从出生起几乎就没有见过她的笑容，连照片里也是。其实母亲很少照相，连这张照片也是从她的结婚照上裁剪下来的，她坐在椅子上，僵直地挺着脊背，她的容貌称得上十分漂亮，穿着白色裙子，可叫谁来看也只看得见她僵硬别扭的笑容——那甚至称不上是一个笑容，只不过是弯了下嘴角，一点看不出来是在照结婚照。

“妈，对不起，很少来看你。”

陈春和与母亲的关系说不上亲近，他知道母亲是一个很善良的女人。比如母亲是不喜欢他的，但是也尽到了一个母亲应有的责任，她抚养他，也保护他。在家中出事之后，母亲把他送到一个不熟的朋友家暂住，而陈春和最后听见的，却是她跳楼自杀的消息，她从常常坐的阳台上跳下来，在无孔不入的摄像机和闪光灯下变成一滩血泥。

如果不是骨子里的那份善良，她也不会最后不堪压力选择自杀，为别人的错误献出自己的生命。

陈春和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大家说那个场景对小孩子来说不合适的，因此他最后只将母亲的骨灰捧到南中区殡仪馆，一家公益机构承诺在陈春和法律意义上成年之前会替他交管理费。

陈春和将花束放进格子里，他用纸巾擦了擦相框：“妈，我有了一个……正在交往的对象，”他笑了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听这个，也许你会不太喜欢他。”

“他是个很好的人，以前过的不太如意，希望他以后会很好。我很没用，我能为他做的不多，我想给他更多，但是也不知道他是否需要。”

“如果你愿意的话，也请保佑他早日得到自由。”

陈春和走出殡仪馆，近夏的傍晚微有些热，他走出殡仪馆的巷子，看见天边橙黄的霞光，想起周齐光房间里的灯光，也是这样温柔的光。

他有一点想念周齐光。

傍晚的时间街道旁边已经陆续有许多摆摊的摊贩，南中区有许多老街，不像市中心的区域管理那么严格，一到办完大小摊贩都出来了，叫卖声和吆喝声此起彼伏。陈春和在一片小吃的香气里闻见了花香味，他循着味道看见一个卖花的摊子，摊位占得很好，街口。

花的种类不多，但都开得很好，陈春和看着篮子里插着的玫瑰出了神，他想起临别钱周齐光的话。

“先生，请问您需要些什么？”卖花的是个小姑娘，年纪不大，像个勤工俭读的学生。

陈春和看着浓艳的红玫瑰，有一点犹豫。他还需要转车去海珠市乘坐轮船，比上一次从海珠市买花的时间还要久些，他应当去到了海珠市再买花。

“想买玫瑰吗？”小姑娘热情地指给他看，“这个玫瑰是品种是自由女神，才从国外进口回来的，她抽了一支玫瑰塞进陈春和手里。

陈春和猝不及防地被她把玫瑰塞进手里，玫瑰尾端是剪了刺的，倒是不扎手，“自由女神？”

“厄瓜多尔的自由女神，象征痴狂的爱哦，名字也很特别吧，”小姑娘笑容灿烂，“不想买也没有关系，送您一支。”

陈春和看着手里的玫瑰，盛情难却地看了小姑娘一眼：“不太好吧……”

“我今天第一天开业，您是第一位客人，送给你就当开门红啦。”

陈春和看着手里的花。他有一点心软：“那，要不我买一束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