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扑进他怀里,这时候理智才回来——*,这一回,我居然不是为李彦廷死的。
……再想一想,我好像每一回,都不是为他死的。
阎城夜揽住我,一手继续完成了他的“故人西来”,将旁边那三个魔人的脑袋斩落一串。
他抱着我回到地面,要查看我的伤口,双手抖得不成样子。
莲生也跪到我身边,抖着叫了声师父。
阎城夜居然都没骂他“师父是你叫得的吗”,可见是真的慌了。
人死之前是有预感的,且我已死过两回,比较有经验。莲生这一剑刺得很正,我没剩多少时间了。
我心念电转,反正都要死了,最好死得有意义一点。
我面前这两个,现在各是年轻武林的半边天。要武林安稳,绝不是要除尽魔修,一方独大。黑白制衡,方能成事。
死前的时间比较宝贵,我的脑细胞前所未有地活络起来,计上心头。
阎城夜在认识到我的伤口已经无药可救、一拔剑我就可能直接嗝屁之后,瞬间就有点疯魔。他一手揽着我,眼见得就要捉刀而起去把莲生砍死。莲生却呆呆跪在那里,没有反应。
我立即抓住阎城夜的衣襟,一开口,呕出一大口血来。
“师父!”
他们两个同时凄凄切切叫了一声。
“咳咳。”我咳了一阵血,艰难道,“听我说。”
我去拉他们两个的手,有点难,阎城夜抱着我倒是拉住了,莲生就有点远,好在这孩子很会察言观色,把手递进了我掌心。
我颤颤巍巍把他们的手凑在了一起。他们两个僵得像两块石头,我只能开口命令:“拉着。”
他们两个胡乱地牵起手来,竟然是十指相扣的姿势。
我不合时宜,还笑了。
“你们两个,以后要好好的,手拉手,共建武林的美好明天。”我躺着,余光里尽是些刀光剑影,血雨乱飙,十分揪心,“死这么多人,不值当。”
“师父,我……我……”莲生抖着肩膀哭起来,“对不起……对不起……”
阎城夜劈头盖脸给他吼了回去,要不是一手跟他十指相扣,一手抱着我,指不定要把他的脑袋拍爆:“你还有脸哭!练这么多年的剑!对手在哪儿都拎不清吗?!”
我抓着他们相握的手,要他们安静一点,随即跟莲生说:“等回去以后,你就是莲台圣主,你要重整莲台,要整肃中原武林。这很难,以后,没人能护着你了。”我停下来喘了一口气,又看了阎城夜一眼,“你们要同舟共济,共担风雨了。”
阎城夜瞬间就想把手甩开,一边骂道“谁要跟他同舟共济”,被我按住了。莲生倒是沉稳得多,也有些不解:“师父?”
“活到现在,你们大概也能明白,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善中有恶,恶中存善,白色世界背后必生黑暗,你们无法铲除对方,你们都必不可少。”我感觉呼吸逐渐困难,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只能抓紧时间提高语速,“所以,不要这样你死我活,回去以后,莲生你整肃武林,安抚受难者,团结他门。小夏就约束教众,严行宫规,严明赏罚,经年以后,世人对魔道的看法,当有所改观。”
可能是被我那声“小夏”触动了,阎城夜整个人抖起来,也哭了:“……你把我钉上无赦崖、推下恶人谷时,可不是这么说的啊师父……”
我都要死了,还要什么脸,也没时间去把逻辑捋顺了,赶紧跟他服软:“师父错了。”
“那是师父一生中,最大的错处。”
莲生这边不用担心了,这孩子有数,我专心攻克阎城夜这小疯子:“你是我最疼爱的孩子啊……”
我又吐了一口血,之后呼吸难以为继,每说一个字都很要命。
“我不想……在下面……还、还看……到你被……千夫所指……我想你……成为、我的……骄傲啊……”说着说着,也不知是太难受了还是怎的,居然把自己也说哭了,“……答应师父……好、好不好?”
他低着头沉默了很久,我看不到他的眼睛,只能感觉到他的眼泪一滴一滴砸在我的胸口上。
他说:“你想得美!”
“师父!你敢死!”他的眼睛红得像血,却在笑,神情狰狞恐怖,让人悲伤,“你若是敢死,我……我便要这武林百年不安!我活着时要它年年血雨腥风,等我死了,我要我的儿子、孙子都残暴凶戾,搅动恒常!”
我也笑起来,去摸他的脸:“我们小夏,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啊。”
很不巧,我还没摸到他,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