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直心里感恩,又问了许多宫里的事,朱锦一一讲了。差事忙碌,朱锦不能待的太久,让汪直躺下,立刻急急忙忙的回去干活了。
汪直躺回床上,看着屋顶的大梁发愣,身体依然疼痛,可至少命还在,还能睁着眼看东西。只是,对于自己的未来汪直很迷惑,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一个八岁的孩童,经历了如此多的变故,受尽磋磨,现在有变成了一个阉人,心里十分难以接受。
阿爹沾满鲜血的脸又出现在眼前,那个男人拼了命才让自己活到今天,怎么能轻易放弃?以后的路,再难,也要咬着牙,走下去。汪直在心里慢慢琢磨,该怎么做。
亥时,李公公伺候皇帝躺下,轻手轻脚的退了出来,细细嘱咐了值夜的太监耳朵尖着点儿,方才安心下值回去休息。刚走进院子,远远就瞧见有个人坐在自己屋前的台阶上,身量不大,可摸着黑也瞧不清脸,李公公疑惑着走近了,才发现,这不是汪直么!
汪直已经在此处等了许久,此时正值深秋,夜里露重霜寒,冷得刺骨,他早已被冻得瑟瑟发抖,坐在台阶上,小小的身子颤抖着身子缩作一团,呵气搓手,一抬眼,就看见李公公回来了,连忙跑着迎上去,掐着稚嫩的嗓音,说话可是极有分寸的,汪直跟在李公公走着,说:“儿子前些天躺在床上,没能来给干爹请安,还望干爹见谅。前些日子儿子命悬一线,蒙干爹垂怜赐药,方能活到今日。儿子感激,今日身子好转,特来给干爹请安!”
李公公正不急不缓的走着,听他一声“干爹”,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心里暗暗想“这小子是个机灵的,没白浪费我那些汤药。”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进了屋,李公公点着了灯,慢悠悠的坐下,略清了清嗓子,汪直见状,连忙拿过杯子倒好茶水,恭敬的奉上,李公公接过茶水抿了一口,终于开了尊口:“前些日子你病着,我还以为你熬不过了,没想到才几天工夫儿,就好利索了。”
汪直笑着回:“还不是多亏了公公的汤药,不然汪直此刻不知躺在哪儿的乱葬岗上呢!公公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晕黄的烛光下,李公公仔细的瞧着汪直,略显苍白的脸上,眉眼俊秀,右腮一颗红痣时不时晃过眼前,颇有些勾人的意味。李公公见此,也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声好,主子就喜欢这种模样生的好,人又机灵的,是个有前途的,满意的点了点头。
汪直恭敬地侍立在侧,暗暗观察李公公的态度,见他眼中含笑点头,心知他对自己还是满意的,小心的开口:“如今众人已经有了着落,因我前些天…嗯…没赶上分配活计,如今闲人一般,心下难安,不知干爹能否给个去处让奴婢安身。”汪直跪在地上求到。
宫里的规矩李公公自然是知道的,错过了分配的时候,如今也只剩下些没人肯做的破烂差事,任谁都是不肯干的,一般都是些犯错的宫人被罚才会做。本来这些事他是懒得管的,可当日陆将军还曾托他多关照一下,他也就送了这个顺水人情。再说,聪明人,他也确实想看看能走到那一步,卖个人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汪直心里清楚,如今必须抱紧李公公这棵大树,才能不被人踩在脚底,任人蹂躏。自打他清醒过来,只躺在床上养身体,管事太监每日都歪声怪气的,同住的太监也都孤立他,连饭食都只能吃别人剩下残羹冷炙,还好有朱锦悄悄送来的几个馒头,不然只怕要饿死在了。整日里还有人太监给他下绊子,故意把水泼到他的被褥上,在茶水里扔虫子,诸如此类。虽然他并不在意这些,可日子也颇为难过。他初入宫,没有根基,唯一能想到的人就只有李公公了,所以他得把握机会。
李公公自然愿意拉他一把,让他起来坐下说话,不以为意的说:“这事儿你就不用管了,本来我是想让你多歇歇的,就把这茬事儿给忘了,既然你今天提了,我这就给你安排的,你回去等我的话儿罢。”
汪直得了准话,提了一晚上的心终于落下。又陪着李公公唠了会儿,见夜色已深,才告辞离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