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姐姐，你在害怕什么？是想起了第一次吃掉【雨孩子】的情形吗？拥有着天使的羽翼，却干着吃人的勾当。那种欲罢不能的享受感和身为天使的尊贵感压抑你好久了吧？吃掉了王小糕却嫁祸给我，安子姐姐，为了吃掉我，你真是煞费苦心呢。”晏然的眼里闪着光，洞彻黑暗，带着毁灭的光，“还有啊……”

“够了！不许你胡说！”安子怒喝，发出数道圣火，火光一路消弥了所有的阻碍，却在晏然身前半寸处停止，再也无法前进半分。

晏然紧紧盯着安子，眼里迸发出与年纪不相符的锐利，他说：“代号【红雪人】和【小男孩】。”

圣火停了，空间的压力也不复存在，安子有些不解，问：“你在说什么？”

“我是【红丝帽】里【象码】的【开锁人】。天使王真笨，居然用恶魔王族血统当做开锁条件。【象码】的信息看得我眼花缭乱，不过我还是看见了我和安子姐姐你的名字哦，我很厉害吧？”晏然笑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线，睫毛会颤动着，很可爱，像是从冬眠中醒来的幼熊，安子却面无表情，冷漠得似乎就是个天使。晏然接着说：“你的代号是【红雪人】，危险级别红色，在我的【小男孩】之上哦。很久以前，【积木】计划就开始了，内容是将【雨孩子】的灵魂嫁接到天使的躯体上，你是第五万四千九十八个实验体，也是唯一成功的一个。你的所有日常都会被记录，包括你第一次吃人，第一次受到灵魂与肉体不兼容的折磨……可怜的是，你还以为自己做的很隐蔽。”

出乎意料地，安子竟然很平静，一句话也没有反驳，脸上平淡得像是十万米之上的天空，静得渗人。

就这样静了好久，黄昏已经来临，太阳渐渐收敛光芒，月亮和星星争先恐后地发光，天空是美丽的淡粉色。

安子突然说：“这比无法忘记痛苦的笑忘人好多了不是吗？”

你听说过笑忘人吗？

在跨越大洋遥远的海岸旁，偏僻寂静的森林里，住着一位活了许久的女巫，她的能力只有一个——【时钟】。

女巫的职责是制造笑忘人，每天都会有大批的奴隶和没有生存欲望的人进入她的住处。【时钟】把他们变成笑忘人，他们忘记苦痛，只存留最美好的回忆，忘记被奴役、被鞭笞、被享用、被吞食……

每天醒来，想到昨日的阳光与面包，浓茶飘着香，窗外的风柔柔的，所有肮脏不堪的全被抹去，这不是幸运的眷顾，这是最恶毒的诅咒。

这是安子第一次见到晏然愤怒的样子，伪装的平静被打破，他的愤怒一丝不苟地表现在他稚嫩的脸上，眉毛扭曲缠打在一起，代表性的微笑变成了咬牙，眼里闪动着熊熊烈火般的情绪——那是愤怒和被刻意隐藏的悲伤。

比时间更可怕的是回忆。时间会抚去每一处不平整、不完美，它用最天真、最无耻、最令人厌恶的方式填补，再破败的表面也会光鲜得让人措手不及。而回忆，会唤醒心中被隐藏的倒刺，在最深处无所顾忌地发芽，撕扯每一寸溃烂、污秽，包裹着悲伤的，扎心的刺。

风愤怒地呼啸而过，黑云积聚，轰隆的雷鸣声响彻大地，天空再也没了安详的模样。

【大海】的力量被不要命地倾泄，安子身前的护盾不一会就变得凹凸不平，像是刚下过雨坑坑洼洼泥泞的地面。

“你不懂！你根本什么都不懂！”晏然大叫，没了天真平和，狰狞覆盖了他的脸。

炽热的火球奔腾，庞大的压力使安子的脸开始变得扭曲。“你不懂每天晚上被囚禁在【笼】里无法昏迷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力量被剥夺的痛苦！”

凌厉的风刃呼啸，安子的嘴角沁出鲜血。“你不懂【时钟】无法同化【大海】所带来不兼容撕扯性毁灭的痛苦！”

轰鸣的雷电狂舞，安子终于不堪重负，跪倒在地，止不住地咳嗽，血花在一滴又一滴地绽放。“他们以为我会忘记，所以在白天的时候他们笑呵呵地宠爱我、亲近我，你不懂我在夜里期待白天幸福的痛苦！”

“我杀了他们。我把我受到的痛苦都还给了他们。我把他们的皮剥下裁制成衣裳送给难民，他们的内脏被山中野兽吞食，他们的灵魂被地狱业火无情地烤炙，他们没有轮回。这是他们的报应。”

安子勉强抬起头，虚弱地从嘴里吐出两个字：“可怜。”

突如其来的大雨倾泻，哗啦啦带走打斗的痕迹与温度，晏然静下来，说：“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安子头上的流苏蝴蝶结歪了，松松垮垮地维系着她的长发，裙上占满了肮脏的泥土，白皙的皮肤上伤痕累累，这是她最不堪的模样。她说：“我不是在可怜你，我是在可怜那群愚蠢的恶魔，当初我就建议他们把你永远关在【笼】里，结果他们不听，真是自讨苦吃。”即使再不堪，安子依然高傲地挺着头，眼里的轻视一点也不见少。

这次晏然没有发怒，他走到安子身边，然后蹲下，细心地把她的蝴蝶结扎紧。他说：“安子姐姐，你知道我之前去做什么了么，我把所有的【羽毛】都激活了，现在他们正在纯白之城里玩耍呢。你放心吧，我把你杀了以后，整个纯白之城都会为你陪葬的。因为你们都虚伪，都该死。”

晏然突然怀念起王小糕了。王小糕送给过晏然一些在晚上会发出七种颜色的光的彩虹豆，可惜还没有种下，就被晏然吃掉了。彩虹豆的味道很棒，嚼在嘴里脆脆甜甜的，晏然很喜欢。

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太阳从云层中跳出，阳光静静地挥洒在每一寸大地，也包括了安子熟睡般的白皙面孔和掉落在一旁上面花已经腐烂枯萎的花冠。彩虹横跨在天边，红橙黄绿青蓝紫，每一层颜色都在遥远的天际发着光，明亮，且温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