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行,我不是在逼你……”晏景在心里把话筛了三番,挑了点好听的:“咱家也没指望传什么宗接什么代,我就是想问问你自己……你有喜欢的人吗?男的、女的,什么都成,你喜欢狗你买一条都成,我就是觉得你对自己太不上心了。当初是家里多事之秋,没怎么顾得上你,你想出国就送你去了,你在国外那么远,有个什么事儿家里也管不着,你想干什么就让你干了,你想跟谁我也没拦过,你一声不吭地去B市,不愿意回家,行,我不拦你,你一声不吭地回来了,我好吃好喝供着你,家里大事小情没让你操过一点心……晏行,家里谁对不起你么?你呢?别说什么你自己过的也挺好,挺好个人你成天呆在家里、一个手机用了半年通讯录就四个人?你骗鬼呢啊?我自问咱家没干什么缺德事儿,没跟谁有什么仇,你心里到底有什么事儿,你跟哥说一声,能解决的,哥砸锅卖铁帮你办了,解决不了的,你好歹让我知道个底,成吗?算哥求你成吗?”
晏行一时有点眼眶发热,但越是难受,他越说不出来,轻轻笑了笑:“哥……真没事儿,我自己心里有数,跟别人也都没关系……我就是……没什么想干的……”
晏景长叹了口气,感觉自己是没那个道行,撬不开他这张嘴了:“成,你有数就成,我回家看看爸那边,你要有良心就过年好歹回来一趟,没有也不强求,年后我让你李姐给你安排个工作,安排完她再联系你,没意见吧?”
晏行把他哥送出门,立马回来关了门。他搬进来还是夏天,天没这么冷,太久不出门,他都没有啥厚衣服,着实是不能远送。
回来抱着手机看了一会儿,“天使姐姐”就回了个新年快乐,再也没什么信息,他想了一会儿,又把自己卷一卷扔到床上躺着。
他有点不着调地想着,她喜欢我吗?她现在还喜欢吗?她喜欢我干什么呢?……她要是不喜欢我就好了,说不定,我们还能当个朋友……
晏行其实知道自己有点贱,也许他眷恋的只是当他一无所有时,吴苑的那点爱慕之情,没有这层意思,任谁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对别人好。可他又只想要这一点感情里的温暖熨贴,而不想给出任何一点自己的承诺,他就是怕,又怕她真的了解自己,发现这么个人确实是一无是处不值得喜欢的,又怕她依旧喜欢着,而自己不能回应她。
这世上的事都是如此,他一方面怕自己得不到,一方面,又更怕自己得到了,发现没那么想要。他究竟想要什么,别说别人不知道,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世上有几个人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呢?钱财吗?健康吗?安逸吗?激情吗?好像很多事情,都只在得不到时才诱人,得到了,都索然无味。
他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怎样地爱上一个人,愿意为他付出一切,想不到自己能心甘情愿地陪着谁白头偕老,无怨无悔,他害怕有一天,他原来孜孜以求的东西被时间抹去了光彩,害怕知道原来自己的一切,包括喜好,包括想法,包括感情,都只是须臾时光里的泡影。
他也不知道他这种人,有什么好活的,又有什么好死的。
有时候觉得自己就像块朽木,随便埋在什么地方,转眼就化为腐土,只剩下一个不死的心,长出嫩芽,从骸骨里开出一片郁郁葱葱。
晏行隐隐觉得自己可能是有点精神病,要么是抑郁症,要么是拖延症,要么就是社交障碍,反正可能是不那么正常,他琢磨了一圈,大抵正常人不会一个人把自己关在屋里,一个冬天过了大半,连件棉袄都没有。实则他不仅不出门,在网上都跟人没什么交际。除了字幕组给他派活的人,他连跟校对都没聊过两句,季宏文倒是问候过两句,把他以前放在季宏文那儿的东西一股脑打包邮了过来,整整三大箱,他就开了一个箱的封口,拿了两件衣服穿,剩下都原样摆着呢。他哥把个清水房给他住,是想着他可以凭自己喜好装修一下,可他唯一做的就是网购了个床再网购了个桌子,请人来安了热水器和洗衣机。沙发其实是他哥那个李助理来“慰问”,没地儿坐,小姑娘也不好意思坐他床上,站了半天,下次来就给搬来一套沙发。
躺了半天,思绪遍乾坤地想了堆有的没的,他又爬起来订了个外卖,而后一头扎进他打算翻译的那套神学作品的相关资料里,其实资料对翻译帮助不大,但他秉持着做事儿做绝的强迫症,几乎把自己逼成了半个宗教界人士,如今瞎话张口就来,完全可以跟教主扯一番亲戚。
过年七天假,一晃就过去了,对于上班的人来说是放了个通体舒坦,对于晏行这种反正也泡在家的,仿佛山中无日月,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过完了。
过完年,晏景凭着他言出必行的优良素质,立马给他这个弟弟塞去工作了,然而这随便一塞,却是达成了个谁也没有料到的结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