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旻是被人在梦中一脚踹下床的,他睁开眼,看见由间鹤坐在他床上,怒气冲冲地看他,不知这宫主大人大清早又犯什么病。
“你怎么会在我房里?”犯病的宫主嘴里也是疯言疯语。
莫名挨了一脚的邱旻没做声,自顾自从地上爬起。
“你耳朵聋了吗?我问你话呢!”疯疯癫癫的宫主又抬起长腿朝他肩膀踢了一脚,本来就站不稳的邱旻再次跌倒在地。
“你到底发什么疯!”邱旻忍无可忍,就算这里是千魔宫的地盘,他也忍不了了。
由间鹤看清了屋内陈设,这儿确实不是他的寝殿,可他怎么会一觉醒来就在别人房里了?难道是他昨晚走错了房间?可自己身上还披着睡前换上的袍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盯着地上的小东西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他披散着白色长发,身上暗红色长袍根本挡不住什么,便这般袒胸露乳,大摇大摆地走出邱旻的房间。
被扔在地上的邱旻恨恨踢了下床脚,不但气没出,自己的脚还痛。他扒着床沿,有气无力地拱上去,重新躺好,看见床榻上凌乱的被褥,烦躁得再也睡不着了。
到晌午小玉才过来送药,今日邱旻已经有力气挣扎,却并无用处,只换来小玉不耐的抱怨:“你这人怎么这般不识好歹,我这辈子还没伺候过旁人呢!要不是宫主叫我管着你,我才懒得过来呢。”
小玉给他喂完药便离开了,他在这里既无法出门,又不能修炼,躺在房间里无聊得紧,可他本该是习惯这种孤寂的。在山野独居的十几年里,他独自一人度过了那漫长静默年岁,千魔宫里寒冷空寂,外面没有鸟鸣,也没有路过的脚步声,若是当日没答应与潘岁栖结伴同行,此时他是否还是一个人在茫茫森林里游荡呢?
在床上翻来覆去地躺了会儿,身上像是长满了虱子静不下心,他翻身下床,自己的鞋子已经不在,芥子袋也不见了,只得赤脚扶着墙在房间里慢慢走动。
今天上午他便将房间仔细打量了一遍,房内装饰看似简单,可惜他认不出自己躺了半月的那张床便已价值千金,墙上的装饰画也是出自名家之手,就连床上的幔帐也是千魔宫特有的幽冥蚕丝,一匹绢丝便能换上两粒上品灵丹。
许是动作有些大,牵动内伤,腹部尚有闷痛,他停下来歇了歇,推开南面的窗,本想看看千魔宫景致,而窗外只有寒风与望不到边际的荒野戈壁。千魔宫位于万妖山顶,一面临崖,而他的这间房恰巧在最外围,窗外便是悬崖。邱旻探出头向下张望,凉城关以北本就属高原,千魔宫仿佛坐落云端,窗外便是万仞悬崖。无法掌控灵力之后,他像个普通人一样畏寒,被风吹了会儿便有些受不住,关上窗之后房中倒来了个不速之客。
由间鹤换了身新衣,白色中衣外面依然是火红色的袍子,原先随意披散的白色长发也被规整地挽起,戴上一只华贵羽冠,那根火色翎羽不知是何种珍奇鸟儿身上摘下的,羽毛上似乎发着光。看上去正经了些的千魔宫宫主一开口又很讨打:“昨日还病怏怏的,今儿就能下地了?窗外的景色还满意吧,若是你插着翅膀,说不定还能从这里逃出去。”
“不知宫主有何贵干。”今早无缘无故被踹下床的仇他还记着,自己不能跟这个疯子过不去,不然最后被逼疯的只有自己。
“哼,你以为我想来看你?哪天你留着无用了,我一指甲就能戳死你。劝你不要想着怎么逃走,毕竟你再怎么想都无用,我千魔宫可不是什么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由间鹤在他房中来回走了几步,眼睛也没朝他看,而是盯着他早晨躺过的那张床,可依然没看出什么问题来。
“那宫主打算将我如何呢?在下孑然一身,如今也无法用灵力,竟不知于宫主到底有何用处。”邱旻走到桌边坐下,垂眸道。
由间鹤挑眉:“啧,你正当自己对潘岁栖有多重要?我都有点可怜你了,你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那个大冰块,可惜他的一颗铁石心肠啊,早就给了另一个了,而你,不及那人万分之一。”
邱旻睫毛微颤:“是吗?那你呢?你也对他求而不得吗?”
由间鹤瞪大一双凤眼,难以置信道:“你开什么玩笑!那家伙到底有哪里好,我会喜欢他?别以为你自己瞎,别人就跟着你瞎了。”他被气得深吸两口气,当即踹门离去。
邱旻坐在凳子上,没有再起身。虽然知道由间鹤对潘岁栖并无爱慕之情,可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一个是世人称赞的侠义仙师,一个是正道修士谈之色变的千魔宫宫主,同样在争夺钥匙碎片,千魔宫如今有四枚,而潘岁栖有了两枚,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两人结盟的原因是什么。
今晚温先生并没有再来,当小玉捏住他的下巴灌药的时候,邱旻已经学会顺从地张开嘴努力大口吞咽。喝完药睡意上涌,他扯过被子盖好,准备入睡。
可这夜也注定不会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