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荒芜的土坡里埋葬着无数无名尸体，凹凸不平的土丘上还裸露着累累白骨。邱旻让卢玲买了套新衣裳给她换上。卢玲站在一旁泪流不止，望着邱旻用他那把黑铁剑慢慢挖出一个深坑，将她安放，然后两人沉默着撒着土，看着女子的尸身被沙土一点点埋葬。邱旻寻到一块石块削成方形石碑，正正地树在这个新起的土包上，卢玲啜泣道：“我后悔，方才没有问她的名字……”

邱旻没说话，半跪着擦净那块无字墓碑，然后起身问卢玲：“不能再留在这儿了，我现在就带你走。你想去哪儿？”

“带我去东边吧，我还从未去过凉城关东边。”

邱旻背起她，回头又望了眼那孑然零立的无字墓碑，眼眶微红，接着便不再停留，向来时的方向跑去。背上的纤弱女子流着泪入睡，泪水浸透了他背上的衣料，烫得他胸口发紧。

今夜，他第一次深刻感受到自己的无能，想要变强，想要踩在这些卑劣强者的头上，想要拯救更多无辜百姓！潘岁栖的身影又出现在他脑中，自他下山后，便听闻无数“天下第一剑”行侠仗义的故事。在山上修行时，他的师傅从未告诉他，他们修炼到底是为了什么，即使向往话本里见过的英雄侠客，也未对旁人的苦难有过多同情，直到他云游时亲历死亡的残酷，听见人们对潘岁栖的赞赏，才开始憧憬着剑侠的英勇身姿，想要成为一个那样锄强扶弱的侠士，可现在的他还远远不及，他修为尚浅，离他的“道”还太远。

赶回聚英城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在他背上浅眠的卢玲也醒了。邱旻将卢玲暂时安顿在城里的客栈中，再次来到瑞金堂，拿出昨日揭下的任务榜和王冲的两只耳朵。瑞金堂管事打开任务榜，抬头细看了他几眼，又让身边的小厮唤来另一个管事。来人长着一张方正的脸，表情冷傲，两肩上各绣着一只鹰，竟是集英门堂主之一！他接过管事手上的东西仔细看了看，抬头直视邱旻，目光如鹰眼锐利：“你修为不过中阶，如何能杀死魔宫分舵主王冲？”

“乘其不备，偷袭成功而已，”想起凉城关上那一座孤坟，邱旻的指甲掐入掌心。

“你可有在他身上发现什么东西？”

“怕被魔宫之人发现，在下完成任务后便即刻离开了，并未留意其他。“他隐去救走卢玲的事，将经过简单叙述了一遍。

堂主盯着他看了半晌，才点点头，让管事将任务赏金递给他。邱旻方才被他看得浑身发毛，接过赏金以后也没再接其他任务，连忙离开了瑞金堂，感觉到身后那如炬目光消失后才松了口气。一个普通的金榜任务，怎会引来堂主审核，难道王冲身上有什么集英门想要得到的东西？他突然想起女子最后递给他的黑色锦囊，难道他们要的是那个？邱旻惊出一头冷汗，现在应该把东西交给集英门吗？可他连那里面是什么都不知道。

邱旻脑中一团乱麻，连天上又飘落蒙蒙细雨也不知。

一片月色衣袍映入眼帘时，邱旻还未反应过来便硬生生与那人撞上了，身着月色长袍头戴斗笠的男人伸手扶住他，斗笠边上垂下的白纱遮住了他的脸。邱旻连忙后退两步：“抱歉……”

“无妨，下次注意些便是。”

鼻尖飘过一阵淡淡香气，好似冬日冰雪下的松柏气息，邱旻怔怔地看这这人收回扶住他肩膀的、骨节分明的手，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两人擦肩而过，邱旻抹了一把发上沾着的雨丝，又回头看了那人一眼，月色的衣袍随着步伐的大小摆动，在泥水淤积的道路上依旧一尘不染。他莫名觉得，那人方才也在看他。

雨势越发大了，他回神不再看那人，跑到路边铺子里买了些吃食，匆匆向客栈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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