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背负着仇恨，诺肯也思考过这个问题。

如果有机会让他像这些教会巫师一样，完全忘记过去而活下去，他或许也有那么一丝期许，这样的想法在他兽化时特别强烈，以至于类人的思想重新掌控他的肉体时，他又会因那逃避的念想自责。

但说到底，仇恨是一个过于沉重的负担，那感觉就像被放逐在荒野之外，却始终被困在牢笼之中。

所以塞西洛能用记忆苏醒的方法给他痛苦，古卡也能用封存记忆的方式逼着自己麻木。

雅拉瓦没做评价，他们四个人都背负着仇恨，只不过面对仇恨的方式各不相同。

他没有资格去评价他人处理的方式，只是让他选，他会憎恶别人对杂种的歧视与偏见，但他不会憎恶自己的身份和过去。

他把杯子里的酒一口喝完，又满了一杯。

他说我其实不是特别能理解，如果古卡也像我一样对父母亲有过记忆，他怎么忍心把那一段记忆封存掉。我也看着父亲离开的航船而无能为力，可我忘不了他给我讲的故事和带回来的小玩具。我也曾躲在衣柜里眼睁睁望着母亲被带走。可我不会忘掉她给我做的小鱼仔，和她留下的歌谣。

记忆的美好会提醒失去的苦痛，但痛苦也会提醒幸福曾经存在过。

诺肯没有接话，因为他正想说什么，雅拉瓦又喝了一杯酒，因为酒精而把衣服解开了几颗扣子。

诺肯皱起了眉头。

雅拉瓦又说，当然我也不是说自己会赞同塞西洛。虽然我不了解他，但我看得到他被仇恨弄得分不清方向。

如果我像他那么牛逼，我可压根不会优先选择迫害那些靠近自己的巫师，即便他们为教会效劳多年，我也会试图找点方法让他们反水。壮大自己的队伍才能更好地和教会对抗，你说是不是这样？

诺肯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把自己的茶喝了。虽然没有酒精，但雅拉瓦的动作和露出的一点点胸口肌肉也让他的血液沸腾。

他们应该结束谈话了，他就不应该放雅拉瓦进来。

雅拉瓦再说，我觉着你是个好人，诺肯。我可不是因为你给我一袋金币才这么说，我是真心的。我以为你会杀了我，在你发现我杂种身份的时候。我听尼帕他们讲兽化会夺走人性，但我从你身上看不出这一点。那到底是什么感觉？我是说，兽化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说着他又把酒喝了，酒精让他话多，也让他喝得更多，更让身体和周围的空气升高，让他的皮肤泛红，再溢出一点汗水。

诺肯掐了掐眉心，努力把目光移开。

他盯着茶壶好一会，再次重复了一遍——“你该走了，我要睡了。”

“你没有，和我说说话吧，你看起来就是很久没人说话了。你不用告诉我什么天大的秘密，我们就稍微联络一下感情。”雅拉瓦继续说着，而诺肯的目光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他的话真多，多到让诺肯厌烦。多到让他后背和手心溢出汗水，多到让他想要肯定大家都讨厌杂种、讨厌海民的观念。

但他想起的却不是身边人对海民和杂种的数落，而是那几句他叔叔入狱之前，经常说的话——海民与陆兽互为弱点。

“陆兽克制不住对海民的欲望。霸占，伤害，掠夺，分食。好似自从我们出生，抢夺回海域的野心就随着贝希摩斯的赐福一同在血液里翻滚。”

“但反过来也一样，海民也会被陆兽吸引。他们总希望能够和平相处，如当初利维坦率先抛出和平的橄榄枝。所以海民总会爱上陆兽，而陆兽也总会生出罪恶的欲望。”

“这是一条万丈深渊。”

“这是没有结果的情。”

他的叔叔也亲自验证了这一点，侵犯，杀戮，锒铛入狱，暗无天日。他似乎是爱上过海民或者杂种的，可诺肯对此一无所知，他能知晓的只有伤害，家人嘴里说的也只有伤害。

无论是他叔叔给对方的伤害，还是对方给他的伤害。

可是当雅拉瓦站起来，朝诺肯走近且因为诺肯不集中注意力，而拍拍诺肯的脸时，最后一丝理性的思考也消散了。

雅拉瓦身上的汗味钻进了诺肯的鼻腔，混杂着他的酒味和灼热的呼吸。他的手又摁在诺肯胳膊上，他似乎总不怕诺肯把他推开。

当然，这一次诺肯也没有推开。

那叫嚣的欲望控制了诺肯，也让他放弃了挣扎。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他便一把抓住雅拉瓦的手腕。

TBC

【明天的更新被捞走，请到旧站寻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