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卡听到了他在梦里时，那女人抱着他哼唱的歌谣。

与此同时，诺肯也把雅拉瓦叫醒了。

他推了一把仍然被对方裹得紧紧的袍子，再丢了一根绳子给他。

诺肯自己的手上也拿着一根，他一边把自己的手腕和舷窗的栏杆捆上，一边对雅拉瓦交代——“你也把手缠上，以免等会出现什么幻觉伤人伤己。缠好了就拿纸把耳朵堵了，等天亮了再取下来。”

雅拉瓦揉了揉眼睛坐起来，其实他很想说他不需要这个。

虽然海民的血统在他体内不多，但其基因却十分强大，这也是为什么当初陆地肃清海民时采用一滴血原则——也就是说只要往上数无数代，有那么一代祖先和海民杂交过，那无论如何，他所有的后代都被归属于海民——来进行清扫的原因。

雅拉瓦家乡附近就有一片鬼海，每一次有船只行至鬼海，就意味着陆地上的杂种们有活干了。

那些船只会被鬼海困住，海民则轻而易举地上船进行杀戮和清理，之后将船行至岸边，让杂种们充当苦力卸货。

好的东西被海民捡走，带回海里补贴家用或献给九大家族以换取一官半职。挑剩下的就算留给这些杂种的赏赐，能卖的卖，不能卖的就自己拿回家随便用。

所以雅拉瓦从来不知道那些船上的人看到了什么幻觉，只知道有的并非被海民杀死，而是在海民登船之前，就已经给了自己一刀或者一枪。

有那么一次他偷偷跟着海民，想看一看船上还有活人时的模样。于是他爬过一扇一扇的舷窗，看到了一个又一个荒谬的场景。

有的人痛哭流涕，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有的缩在角落，惊恐地对着空房间挥舞着刀棍。还有的直接举枪给同伴连开了几枪，鲜血溅在舷窗上，模糊了舱里的景象。

但给雅拉瓦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个苍老的男人，那个男人的后颈有一个蜘蛛纹身。他好像没有受到幻觉的影响一般，安静地坐在桌子前。

他抽着一根雪茄，书写一封信。写完之后他还仔细阅读了一遍，而后将信塞好，淋上火漆，再用戳子盖印。

最后，他从抽屉掏出手枪，对着太阳穴扣下了扳机。

于是雅拉瓦撬开了舷窗，好奇心让他很想知道那信里说的是什么。他赶在海民来之前把信拆开了，里面只有一句话。

这话里的每一个词他都认识，可是连起来却让雅拉瓦没读明白。

它说——第七个家族还有血脉。

雅拉瓦把手捆好后还拽了拽，对诺肯表示你看我的真的很紧，要不你也把腰上的匕首和枪卸一下，以免等会你看到啥了伤到花花草草多不好。

但诺肯没理他，他猛然推开舷窗，掏出了号角，狠狠地吹响。

吹响三声，而后另外两艘船也发出了同样的号声。

空灵的音被无垠的海面吸纳，变成风吹刮的噪声回应到舱里。

确定所有猎手都收到提醒且着手做同样的准备后，诺肯才再次将舷窗的玻璃关上，靠着床边微微地闭上眼睛，再对雅拉瓦嘱咐了一句——“记住了，天亮之前，谁碰你都不要解开绳索。你看到的都不是真的，只有曙光才是真的。”

不得不说，雅拉瓦那一刻觉得诺肯还有点暖男的潜质。他心说我俩又没啥沾亲带故的关系，我之前还偷你钱包呢，你这样关心我我都有点不好意思，真是讨厌。

但当然他不会说出口的，毕竟诺肯已经用纸团把耳朵堵住了，估计说出来了也听不着，浪费表情。

于是雅拉瓦也学着诺肯的样子把耳朵塞上，但他并不想闭起眼。之前他已经睡够了，现在精力充沛。如果条件允许，甚至想解开手上的绳索去甲板看看会发生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可显然，即便不去甲板，他也能看到奇景。

因为诺肯等人看不着那些东西，塞西洛和古卡不用咒术时也未必看得着它们，可雅拉瓦却透过悬窗，清清楚楚地窥见那成群结队地，从海里飞窜而起的生物。

月光沉默地照耀着海面，让海面变得更加阴郁和沉默。

无数的暗潮鸟就这样接连地从浪花中钻出来，他们的翅膀还带着水珠，腾空而起之际，在海面上划出无数漂亮的抛物线。

TBC</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