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就是你偷偷潜入过。”普拉尼替他总结。

塞西洛确实去过，那时候的目的不外乎寻找隐士修托。他觉着这种晚宴怎么样都会邀请隐士，他也确实偷看过名单，但邀请是一回事，修托是否出席是另一回事。结果当然，他在晚宴溜达了几个小时，天亮后一无所获地离去。

不过他自然不会把这一段坦白说出来，他只是对诺肯道，那晚宴对海民不友好，你自己衡量要不要去吧。继而又把信递给古卡，古卡看完把它压住，没有再往雅拉瓦的方向传。

诺肯原先想说那我考虑一下，但德亚又一次发话了。

他说，“你们得去，深谷大陆和兽象大陆不一样。你来到这里人生地不熟，如果不给这群人面子，之后你还想在这里找石头，恐怕没那么容易。”

普拉尼也表示赞成，他说这名单都写了名了，怎么着都得露个面。老实说，诺肯，你们夜鹰家现在可没有白鹰那么大的面子，我看你们还要在这里留好一段时间，你总不想晚上连睡觉的地方也没有吧。

话是这么说，但让诺肯答应很难。在宴会上要看到什么样的东西都不奇怪，而雅拉瓦——

“那就去呀，”雅拉瓦说，“我……我没关系。”

这话一出，其余几个人都看向了他。

普拉尼更是哈哈地笑起来，他说你看，你的小海民兄弟都不怕了，你还担心个啥啊。

诺肯把面前的酒喝完，又思索了一会，最终说，行吧，我们去。好好休息两天，明早把石头的事情谈了。完事之后，就算回报你们，我也去。

但这话说完他指了指塞西洛，补了一句——“到时候你做我同伴，古卡和雅拉瓦一起。”

塞西洛听罢差点被酒呛了一口，忍不住连连咳嗽。

·

诺肯这么安排是有道理的，塞西洛尽管惊讶，但他很快就能明白。

这样的宴会有着很多的消息，自然也不外乎剩余的原石下落。诺肯和塞西洛搭档了六年，他们非常清楚如何配合来获取需要的线索。如果在寻找线索的过程中出了什么情况，他们也更好接应彼此。说到底一个陆兽和一个陆巫——这配合也是自古以来就有。

只不过他没把道理和雅拉瓦讲明白，雅拉瓦很委屈。

所以在分配完房间之后，雅拉瓦跑到古卡的房间里。他说我不想和诺肯待着，我怕自己忍不住问他为什么要塞西洛当同伴。

此时塞西洛刚洗完澡裹着下半身出来，三个人都有点尴尬。不过塞西洛装作没事似的拿了衣服出去，古卡才把话接下去。

他说诺肯自有安排，肯定不是嫌你的海民血统丢脸。

雅拉瓦说我知道，但我就是觉得难过。

“我自己和诺肯在一起的时候，他对我很好。但我也总在想，他到底是和一个杂种在一起，或许他的身份不允许他不在乎别人的目光。”

这问题其实雅拉瓦在班肃的宅子里时就想过了，他们种族不同，风俗不同，哪怕就是爱情和性，也有着完全不同的处理方法。

他或许可以说服自己接受陆兽那种狩猎式的获取配偶的习惯，把自己当成其中一个战利品，从而换来留在诺肯身边的机会，但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这个战利品会不会给诺肯抹黑。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不要喜欢他，那么困难。”雅拉瓦抱头。

古卡哭笑不得，他心说我他妈第一天就跟你说不要喜欢他，你自己看得那么入迷我能拿你咋地。然而这显然不是好朋友应该说的话，所以他只是安慰——“诺肯会找到适合的方法与你相处，但这不是一蹴而就的。”

其实雅拉瓦也是这么想，来日方长嘛，他找古卡抱怨几句也不是确实打退堂鼓，但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不说出来就心里难受。

·

现在说完了，他也畅快了，转而问古卡——“那你呢，我感觉你和塞西洛走了一趟，关系好像变好了，是这样吗？”

古卡说我不知道，不过他是没有再那样对我。

“活人狱会对人的思想有一定程度的影响，或许是他在活人狱中看到了什么，但我不知道。”古卡坦白。

雅拉瓦听罢又问，那你呢，你看到了什么。

古卡说，看到了过去。

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前他没有一丝的犹豫，那话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跑出来，不受他的控制。

可在说完之后他反而有些奇怪，因为他没有再一如既往地认定这是幻觉、咒术、假象，而是淡淡地道——“真实的过去。”

或许之前古卡只是感觉到自己逐渐能够直面教会的力量，直面他们带来的伤害和隐藏的肮脏，但这一刻他才发现，他已经接受了所有的过往。

原来改变是一件潜移默化的事情，它不是在矛盾最激烈的时候发生，不是在情绪爆发的那一刻发生，不是在崩溃的边缘发生，因为所有的爆发都是借着惯性而放大的情绪力量。

改变，是在这一切之后。它是缓慢的，无声的，轻柔的，却又难以忽视的坚定。

“所以我会跟你们走下去，走到拿完原石的一刻，”古卡说，“然后，我要回到教会。”

雅拉瓦不解，他说为什么还要回去，你已经走了那么远了，你不需要再回去。

但古卡摇头。

“我回去不是因为我继续顺服于他们，”古卡说，“是我选择复仇。”

TBC</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