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斗兽是舶来品,而发展出本地斗兽,也就仅用了一代人的时间。
昆卡在工地干了五年,五年里他看着一栋一栋高楼拔地而起,看着自己亲手堆砌砖瓦搅拌水泥的桥梁横跨,看着边界变得越来越规整,越来越干净,但他的心仍然魂牵梦萦于那些大卡车和集装箱里。
等到他二十二岁那一年,他终于做好了准备。
那天晚上他郑重地握住姐姐的手,说——“老姐,我要去闯荡四方了。”
姐姐的目光从设计图转到昆卡脸上,眉头一皱,问,“做啥,你不是要去跑车吧?”
果然是亲姐,话还没说出口她就猜到了,并且如亲姐一样反对了。
“不行,太危险了,我把你带出来是要完整带回去的,爸妈知道了咱俩都不用再玩了。”灯光下亲姐没化妆,但昆卡觉得过不了多久,他能给姐姐买最好的化妆品和衣裳。
她再也不用跟着一群汗涔涔的男人泡在工地上,也不需要被烟尘抹了干净的脸和手腕。
“我明年底就结婚了,到时候我都安顿下来了,就照顾不好你了,你不要东想西想,明年我把你安排到姐夫的建筑公司去,你在设计部坐坐办公室多好。”
姐姐揉了揉昆卡的脑袋,昆卡则一把抓住姐姐的手腕。他看出姐姐的眼神流露出同情和遗憾,他们家大概流淌着蓬勃的野心,以至于姐姐能感同身受那斩断财富梦想翅膀的痛楚。
“明年我按时回来,你信我。”昆卡郑重地说。
姐姐摇头,“我不会信你。”
昆卡不说了,姐姐当然不会信他,正如他也不会信姐姐一点都不想继续闯荡一样。
姐弟连心,有的话不需要讲清楚就能明白,那有的事不需要亲口答应,也能算成是默许。
所以偷偷地趁着晨曦离开的那天早晨,昆卡的衣兜里多了很多钱。那一张张碎钞是姐姐的不舍得和不情愿,但昆卡明白,若非如此,他这辈子都会遗憾。
他确实从跑货司机做起,他用姐姐的钱考了个驾照,白天跑,跑了半年,改到专跑夜车。
工友大部分已经上了年纪,跑夜车老婆孩子有意见,他反而喜欢,因为这样就距离他要接触的行业更近了些。
跑夜车是寂寞的,在寂寞的夜晚里看着路灯刷刷刷地往后走,他也曾害怕过。这条路到底是通向光明还是黑暗,他不知道。或许既没有光明也没有黑暗,而是在这样灰黑色的夜空中一直跑下去,跑到没有尽头的尽头。
夜晚的边关说是过不了,实际上反而更加宽松。只要外面想进来的人给足了钱,又没碰上检查,那值岗的基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于是又跑了大半年的夜车,昆卡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
那个比他大好多岁,脸上都出油了的工友有一天突然找上了他,塞给他一根烟,两人便溜到库房后抽着。
工友说,今晚你跑车是南线吗?
昆卡说是。
工友又说,我朋友有点东西让你捎一下,方便吗?
昆卡说,空位置有,但东西别太大,别太重。
工友说不大也不重,五十斤左右,占不了一个人的地。
说着摸了摸上衣口袋,又摸了摸裤口袋,再摸了摸屁股口袋,掏出二十张旧票子卷了卷,塞昆卡裤兜里拍拍。
“小心点,回来了打电话联系我,我比你早两个小时去南线,到时候在酒馆等你。”
昆卡就这么被老司机带着上道了。他不多嘴,不好奇,东西拿到了拆分几个小包,掏空了车坐垫放里头。
一次二十张票子啊,那是他小半个月的工钱。
就这么又跑了三个月,终于有一天,工友下班堵了门口,招手让昆卡跟他去。
昆卡买了包烟便跟上,见到了仓房后面的三个人。
工友说,“今晚腾出车厢一半的位置,我有几笼东西想送南线去。我跟你一起,怎么样?”
这次工友掏出的不是二十张了,而是直接给了他一沓钱。昆卡把钱揣进内袋,沉甸甸的至少有五十到八十张。
几笼——昆卡点头。
不用明说,他也知道今晚要送的是什么了。
TBC</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