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会将险境中得到的经验告诉你的，除了引导者……”

“这还需要想嘛，契约签下可全是好处呢……”穆柯几乎要在那低柔的声音里迷失。

她实在不知道司空默为什么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如果是为了找一个搭档，这世界里那么多老手，怎么可能找不到呢？更何况传授知识这种活与他唯利是图的人根本不搭，自己到底有什么能值得他看中的呢？

但环视大厅，确实很少看到新手旁会站着老手，几乎都是三三两两个新手围在一起。在这种时候，有一个老手引导确实比一个人要安全，更何况她对着世界了解甚少。但穆柯并不确定，由司空默作为引导者和自己去找一个新手做搭档，到底哪一个危险系数更大。

穆柯其实并没有纠结太长时间，她本身就不是一个特别矛盾的人，选择了一条路，即使头破血流也会走到尽头。可以说是极其顽固了。

阳光从大厅的圆顶簌簌洒落，微光斜照，恰巧将男人一半的面孔掩入其中，深色的瞳仁霎时间变得浅淡到几乎难以看清其中的颜色，在光芒下他的脸庞轮廓微深，更显立体，白皙到毫无瑕疵的脸上始终挂着那抹似有若无的讥笑。薄唇勾起睥睨天下的弯度，双眼含的是毫无感情的冷漠。

而阴影之中的那一半，却显得男人极其孤独，甚至让穆柯有一瞬间的松懈。

而正是那瞬间松懈，让两个人的一生永远地牵连在一起，仿佛时光随意连起的一条命运红线，只一眼，便决定了此后的世界，彼此交错，生死不论。

她还是握住了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几乎比自己的大了两个指节。

修长的手指明明最适合弹奏钢琴，翻书作画，但实际上，却是握了刀柄，在横尸遍野的世界里，丢弃了道德，挣脱了束缚。任你来路为何，我自一刀斩杀。

一道几乎看不见的苍蓝色柔光旋转着将交握的手笼在其中，两只手之间便勾出一根泛着血色的丝线，却触摸不到。

穆柯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停顿，在那道红线中，她仿佛看到了现实中的司空默，温和有礼的外表下关着一头难以自持的巨兽，疯狂地冲撞，只想离开那四处都是枷锁的世界。她又看到了地狱中的男人，满身伤痕，气息奄奄，但他始终笑着，是发自内心的笑，是巨兽厮杀后险胜的自傲。

他还是被放出来了。

“这是契约绳，在契约终止之前能联系彼此，至少知道对方是否活着。”他将手松开，插入兜中，温润的假象掩盖住了阴狠。

“契约什么时候终止？”穆柯回过神来，随口问出，但其实对他的回答并不抱多少希望。

“由我来定啊，宝贝儿，毕竟我才是契约的发起者，不过你放心，只要你足够强大，搭档的位置我就给你留着了。”明明叫得亲切，但他的眼里却全然没有感情，甚至寒光迸溅。

“……你现在能告诉我这个世界的详情了吧。”在穆柯一进这个世界的下一秒，原本昏沉的大脑立刻变得清明，疲惫的身体也恢复了气力，就连身上受的伤都不再疼了，她本来还有些讶异，但这或许就是这个紫水晶世界的规则吧。

不过，这个名字也实在太少女了吧，穆柯在心里忍不住地吐槽了一句。

男人并不知道面无表情的穆柯已经在心里开始吐槽了，他耸了耸肩，回答：“走吧，路上说。”他倒是也没有废话，抬脚就往门外走。

可怜穆柯满头迷雾，也不能再问，只能忍着心里的好奇，跟了上去。

走的时候，她回头望了一眼熠熠生辉的大门，竟与上一个世界里蓝月的大门如出一辙，而厅里的也已经有组好队的新人离开大门，他们的脸上清一色挂满了疑问与不安，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了解，或许有的人甚至连知道的机会都没有，就会进入下一个世界，如若丧命，他的存在将就此而抹去，现实中将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记住他，更别说在这个人人为己的冷酷世界。

而一个人在虚拟世界中死去，他的灵魂将永远徘徊在那片被鲜血祭奠的世界里，不断哭嚎，除非有人将他身上最重要的东西带出，否则必将永无安宁之日。

死了便是死了，连墓都不会有，存在的痕迹也将被时光一一清除，甚至可能在地狱般的世界里永远沉默。

穆柯狠狠地抖了一下，她忽然相信了，司空默说的那句话。

如果你不把这个世界当做现实，你会疯掉。

你站在那道线的一头，另一头便是血海翻涌，杀气冲天，转身的瞬间，背对的是崩溃与恐惧，你必须严守住自己，在线的这头绷紧神经。

否则疯狂的世界，就会迎来另一个疯狂的巨兽。

只消一吼，便是天崩地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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