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一个女孩子都没什么，余陈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刚才被吓得魂飞魄散，重新拿起工具给顾雨馨上妆。

他沾取深棕色珠光眼影，在顾雨馨的眼尾化了一个小小的三角形，晕染时情不自禁感叹：“你选的日子也太好了，怎么偏偏今天结婚…”

“今天多浪漫啊。”顾雨馨满脸甜蜜，兴奋地对余陈说，“我要和他在血月下起誓！在日食的满目混沌里交换戒指！在陨石落地的那一瞬间深情接吻！！！”

余陈干巴巴地张口：“哦…”

他身上的浪漫细胞早就在去年得肺炎的时候和病毒一起被青霉素杀掉了。

顾雨馨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脸颊微红：“新郎在路上，马上就到了。”

余陈不接话，比照着顾雨馨脸颊的颜色，从腮红盘里选出最相近的色号，拿起斜角粉刷，一点点扫在她的苹果肌上。

顾雨馨不甘寂寞地继续缠着余陈聊天：“给我画个艳丽点的红色好吗？就平时上班用不到的那种。”

余陈抬起顾雨馨的下巴，看了半天，摇摇头：“面部最和谐的色彩规律应该是瞳色饱和度重于发色饱和度，发色饱和度重于唇色饱和度，你眼睛颜色不深，还漂过头发，涂大红唇不是不行，但看上去未必能有你想要的效果。”

“结婚一辈子也就一次，我想要那个嘛…”顾雨馨不为所动，可怜巴巴指着余陈妆箱里的999烈焰蓝金。

余陈就知道劝不住，给顾雨馨抹了一层MAC打底，挟着唇刷先勾唇线。

门闩“咔嚓”一松，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叶南山西装革履地走进来，笑道：“新娘子好漂亮啊。”

余陈从发光的化妆镜里看到他，唇刷狠狠往下一撇，口红全都擦在了自己手上。

叶南山今天的装束无懈可击，连一头卷毛也被打理得服服帖帖，他左边太阳穴上有一道疤痕，牵扯得皮肤凹陷，蓬松微弧的发丝正好弥补了缺憾，当年余陈也用发胶替他折腾过几次，但始终不得窍门。

也不知道是哪家TONY老师妙手回春，叶南山应该去给人家送横幅锦旗。

一别六年，以前那个连扣子都扣不对的叶南山脱胎换骨，变得人模狗样太多了，镜中的这个人像他又不像他，余陈忍不住又拨了拨头发，遮住自己年来未变的丑陋胎记。

叶南山一眼就看到余陈通红的指尖：“手怎么受伤了？”

“没有，只是一点口红。”余陈低下头，用化妆棉包住手指，使劲把颜色蹭上去。

“南山！”顾雨馨欢欢喜喜地叫道。

叶南山走到顾雨馨身后，右手自然地搭到她肩上：“嗯，雨馨。”

原来他喜欢娇憨甜美这一挂的。余陈恍然大悟。

镜中倒映出他如深潭般的眼眉，余陈极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皮，心想怪不得叶南山没看上自己。

他拿起被撞掉一个尖的口红，喉咙干涩异常：“那个…顾小姐，我们继续吧。”

叶南山自进门起就一直留意着这个格外失态的化妆师，看到他手里缺了一个角的口红，绞起两条剑眉问：“我是不是把它弄坏了？”

余陈：“没有。”

“那上面…怎么少了一块？”叶南山费劲地比划。

余陈仔细地在顾雨馨唇上勾勒线条，轻轻抽了一下鼻子：“无所谓，还是能用的。”

叶南山却一直打岔：“别啊，你让我看看，弄坏了就得赔…”，他的手频频碰到余陈的手腕，余陈全身的神经突触都在和主人作对，皮肤下涌过一阵又一阵酥麻感，好像冰冷多年的血液又有了潮汐起伏。

余陈忍无可忍，伸手推了他，恨声道：“放手！”

叶南山愕然退后，笔挺西装上赫然多出五个隐约的指印。

“出去，不要打扰我工作。” 余陈二度向他看去，一弯泪光凝在眼底。

这样恶劣的语气好像在哪里听过，叶南山想起一位脾气差劲的故人，最令他印象深刻的，是那个男孩与全世界对抗的眼神，敌意深沉，始终难以消解。

顾雨馨见现场气氛实在诡异，出面打圆场道：“算了算了，南山，你先出去吧，我待会儿再叫你。”

余陈一动不动瞪着叶南山，目光似要把他穿透。

“算了。我这就走。”

叶南山沉声道。

他离开以后，余陈的脸色终于转晴，顾雨馨心神不定地问：“你没事吧？”

“没事。”余陈脸色苍白，画蛇添足地加了一句，“他很帅，你眼光真的很好。”

毕竟夸了顾雨馨眼光好，也是变相夸自己眼光好了。

谁料顾雨馨一愣：“什么意思？”

她看了看叶南山离开的方向：“哦！！！”

“南山不是新郎啊！”顾雨馨哭笑不得，“我男朋友没他那么帅。”

心脏“咚咚”跳了两声，余陈给自己顺顺气，定下心神问：“那他怎么不打招呼就进来？”

顾雨馨大大咧咧地抽出一支百奇，“嘎嘣”咬下一半：“我、我男朋友，还有南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直到高中他出国才分开，没那么多讲究。”

她说到一半戛然而止，看余陈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嗳，好奇怪，我怎么越看你越眼熟？”

顾雨馨和叶南山是青梅竹马，余陈和叶南山是高中同班同学，两人多年前说不定真见过面。

余陈越看顾雨馨也越眼熟，出手按住百奇包装盒：“再吃一口就不许吃了。”

顾雨馨超委屈：“为什么啊？”

余陈无奈地在她嘴唇上补了几笔：“口红都蹭掉了，自己没感觉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