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生觉得,这个人就跟这落日一样,美好得让人忍不住沉溺在其中。但是落日却不会因旅人的注目而放缓离开的步伐或是改变落下的轨道,它始终遵从自己的的本分,日升,日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可方生不想要这样的本分,他想紧紧握住他的阳光。
何敬桓还在孜孜不倦地跟他讲解着,方生却忍不住了,伸手捂住了他的嘴,隔着手掌隐忍地吻了他。
不够,完全不够。
他根本就没有抓到一丝阳光。
他丢开膝上的书,抱着孤注一掷的勇气,吻上了他的落日。
何敬桓的身子瞬间就僵直了,方生半睁着眼,透过睫毛的缝隙朦胧地看着心上人因震惊而睁大的双眼。
方生的吻可以称得上是毫无章法,只是把自己的嘴唇贴在何敬桓的嘴唇上摩挲,但这足够已经让何敬桓惊恐不已。
那是他的病人,而他们现在在接吻。
这个认知让何敬桓陡然生出一丝亵渎了自己职业的惶恐,他猛地推开了方生。
“你干什么!”
方生本就攀附在他身上,被他这么一推直接摔到了地上。皮肉跟坚硬的地板相撞发出了闷响,那一声也像一把小锤子一样敲到了何敬桓心上,让他整颗心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对不起,我只想把你抓紧一点。”他低着头,何敬桓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轻轻颤抖的身躯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脆弱。
何敬桓怒不可遏,喝问道,“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我知道的。”
“你不知道!”何敬桓擅自下了定义,“你来到这里,几乎没跟其他人接触,你只是对我产生了依赖,这个在心理学上很常见……”
“不是的!”方生急促地打断他的话,他把头抬了起来,那一双通红的眼睛分明是缀满了泪,“我明白的,我就是喜欢你。”
何敬桓看着小孩,实在是说不出什么重话,只好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他向自己伸开的手。方生扑了个空,一双又白又细的手愣在空中,也不知道放下。
“等以后有机会,我想办法把你从医院里带出去,你成天被关在这也不是个办法。”何敬桓语气冷淡,“你也该融入一下这个社会,等你认识了更多的人,见识丰富了,就不会再产生这种错觉了。”
“我不会走的。”方生说道。
“我不会走,我会留在这里。”他用一双水汪汪的泪眼凝视着何敬桓,又重复了一遍。
何敬桓于心不忍,轻轻叹了口气,“你今天先休息吧,这事以后再商量。”说完便离开了隔离病房。
方生又羞又怒,气得一晚没吃下饭。
在他不知道的门外,679隔一堵墙,冷冷地看着这个所谓的“领袖”因为无谓的情感私欲而恼怒悲伤,鄙夷地皱了眉。
“您好,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路过的护士问道,她看见这个年轻人站在隔离病房门外盯着墙盯了一下午,不由心生疑虑。
“不需要,谢谢。”679回头瞥了一眼护士,不耐地应道。
“先生您已经在这站了一下午了,很快我们住院部就要门禁了。”护士又说。
679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就没转开过视线,目光炯炯随着秒针转了好几圈。护士也不做声,就在一旁看这个举止怪异的人看钟看了几分钟,毕竟是精神科住院部,有什么行为举止不正常的人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我现在就走,谢谢你。”679长呼出一口气,抬脚离开。
监控室的两个值班人员正低头联机打着游戏偷懒,完全没有留意他们头顶的实时监控。
在一个画面里,一个年轻男子脚步沉稳地走过走廊,走到拐角处时他停了下来,回首看了一眼身后的监控。他笑了笑,朝那监控挥了挥手,像是在对它道别。
他拐过了拐角,可是另一头走廊的监控上没有他的身影。
值班人员低头玩着手机,一无所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