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开了她屋里的矮柜。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她的衣服,一丝不苟。
有古怪。
我站在她床尾,把床板掀开了。
床板下面很干净,连朵灰都没有。正中心的那个格子里,放着一个塑料的长生牌位。牌位和她枕头一个方向摆着,前面供着几样塑料水果,还有个塑料香炉。小摆件因为底下装了电池,都发着幽幽红光。
我们爹娘都葬在老家,姑姑姑父也好好活着。她床板下面却有这个东西。
我将那玩笑一样的牌位捡起来看了看,上面只有两个字——
陈闻。
我抬起头,那个总笑着的红色陈闻,他对我点了点头。
我的陈闻,真的死了。
二十三
我捏着那个牌位看了两个小时。
我不知是谁杀死了他。也不知道我妹妹究竟怎么回事。
她当白领,有人身自由,却从未和家里通过信儿。姑姑姑父还有我,明明从未亏待她。
这一切像恶作剧一样。
陈闻和英梅都好好的,有病的是我。如今却好像,我才是最没问题的一个。
妄想症的世界有两个。
在梦里,我的爱人死了。
在梦外,我的爱人和我素不相识。
在梦里,我妹妹过得不好。
在梦外,我初中学历的妹妹是个白领。
我应该信好的一个。
我把东西原样放了回去。那几个塑料供品里有芒果,我的陈闻不吃芒果,他芒果过敏。
所以这些是假的。
我乖乖吃药,妹妹过几天就回来了,陈闻就会比现在更红。
阿弥陀佛。阿基米德、阿拉斯加。
二十四
虽然这么说,我还是没有吃药。
复印站的妹子依旧早起,兢兢业业,就是好像晚了点,复印机还在“唰唰唰”出纸。
仔细看,这店和蔬菜店确实是一个格局。摆干调的那面被拆了,放着一长定到墙的长桌,上面有三台电脑,两台打印机。蔬菜店摆菜的那边用来堆杂物,还有圈出一个给别人拍寸照用的地方。
我把那板凳拽了过来,坐下了:“你们老板呢?”
“老板一年多没来了。”她短暂地从装订中抬起头,“说是在泰国。”
“你自己管这么大个店?”
她四下看了看,有点不理解地问我:“大么?”
不大。
“你知道你们店原来是做什么的吗?”
“霍哥,”她奇怪地说,“霍哥,咱们这前两年拆迁了,你忘了吗?”
对。拆迁了。这片矮平房扒掉之后,起了住宅楼。除了这些一楼底商,上面都住人了。
“盖得真快啊。”
“对呗,”她说,“附近都是荒地,日夜施工,三个月就盖完了,转年夏天就能入住。这效率都上新闻了。”
“好像没拆迁一样。”
“对,转眼的事。”
“你这狗。”我知道这话题很生硬,但我也没什么心情委婉了。
“狗怎么了?”
“卖吗?”
妹子看了看门口望天的狗,对我说:“转角那边新开了个宠物店……”
“我喜欢他。”
“那送给你。”她对我说,“这狗很乖不啃纸,但是没准老板回来,也不让我养了。”
“赡养费。”
卡地亚彩金袖扣的钱,都被我买了狗,剩下的钱勉强够买一副纯银的。
还是留着买狗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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