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日里不喜欢看电视,倒是小时候常跟外婆去广场上听人唱戏,尽管大多数时候是睡过来的,但耳濡目染多年,仅听个调调和看行头也还能猜出点一二。
只见台上就一女旦,穿着素白对襟褙子,素白立领袄子,素白长裙,头戴素白观音兜。捏着指头咿咿呀呀地哼,秦逸一听不大清楚她的唱词,只有两句,倒听得他毛骨悚然。
女旦唱的是:“夜沉沉,冷冥冥,长唤声声叩墓门。借月色,罗衫整,魂随清风过花荫。”
这个是《牡丹亭》里杜丽娘“冥判”和“魂游”两折的唱词,这时候的杜丽娘已经死了,而台上那个也绝对不会还活着。
身后阴风撩人,秦逸一背上全是冷汗,不自觉向后退了几步,不料腰背撞到桌角,只听到砰的一声,桌上的茶杯应声而倒。
糟了!
搪瓷杯磕到桌子的声音不大,但在这阴风四溢的暗沉沉黑夜中却仿佛一粒小小的石子击打在平静的水面上,看戏的众鬼缓缓扭动僵硬的脖颈往声源处看过来。
四周空气停滞,秦逸一慌张转身,都不敢抬头看那茶杯的主人,压低着头手忙脚乱的将茶杯扶正,连连小声道歉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忽地手背一凉,一只指甲奇长的爪子按在了他的手背上,那股凉意窜遍全身,秦逸一猛地抽回手,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头顶飘过来,“后生仔……”
秦逸一感觉自己就快要英勇就义了,舌头打结应道:“大、大大爷。”
“茶洒了,帮我添上。”
“是是是……”他哆嗦着点头,捧着茶杯转身就要往后撤。
不料那只惨白的爪子猛地扣住他的手腕,秦逸一冷汗滑下额头,僵着身体不敢有半分动作。
“方向错了,走那边。”抬手后台方向一指,那声音提醒道。
秦逸一急忙点头,恭恭敬敬的捧着茶杯小跑进后台。
一头撞开门框上的大红色布幔,他脚步踉跄,只感觉到身后的唱戏声渐渐小了,心跳声却咚咚咚跳得越来越急。
别慌,千万不能慌。秦逸一拼命深呼吸,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新丰村这地方平日里就乱得很,今夜又是鬼节,若是他先乱了阵脚,就真的出不去了。
拼命给自己顺了顺气,秦逸一胆战心惊地往四周看了看。看样子,这里是一般的后台,头顶挂了些花花绿绿的幔子,被虫子蛀过,边角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屋里左边挂了一架架戏服,层层叠叠的一大片,隐约可以闻到霉味,另一边是梳妆台,脂粉行头随便散落在上面。万幸的是,这后台没有一个鬼影,应该是都上台了表演了吧。
秦逸一把心稍稍放下,将手里的茶杯随意搁在梳妆台上,努力思考着下一步的对策。
首先是找到钱薪雨,然后再把她完好无损地带出新丰村,也就两件事,这样一合计下来似乎不是很难,秦逸一自我安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