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沈志远不可置信地问,“那你为什么要继续拍呢?”
童言似难以启齿,斟酌着道:“那时我已经低血糖,整个人状态不太好,加上天气又冷,判断力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判断力再差也知道危险啊,何况放下去之后拍了好一会才断的!”
面对追问,童言却讲不出更多了,只有点尴尬地强调:“无论如何,我自己确实有一定责任……”
此时徐菲却恍然大悟似的惊道:“难道你以为是……是……沈总……”沈总两个字压得很低,但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童言不知所措地解释:“那只是、只是一瞬间的错觉,我醒来时就知道自己误会了,如英他根本不是这样的人......”
那天太冷了,童言远远望着沈如英,回想他对自己的种种排斥和针对,这种冷让人心死,也麻痹了他的神智,半断的威压似乎只成了一个赌博,活着就活着,死了也没什么。
从前他想过死却没有勇气,跳下山崖的那一刻却很轻松,仿佛达成所愿,一切怨恨和奢望都离他远去。
“是我自己冻傻了,本来可以避免意外的。”他一再强调,但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幻觉,如今清醒过来,只为自己做的傻事而不好意思,没有注意到在场的所有人都神情紧张。
Neil先开口:“没事的童先生,你今天也累了,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如果有需要,我随时可以配合调查。”
“明白。时间不早,我有点急事得走了,过两天再来看你。”
“我也走了,公司等下有个会。”沈志远也道。
“好,谢谢两位来看我。”
两人匆匆跟他道了别,说走就走地立刻开了门——为了尽快带走门外的沈如英,他已经糟糕到无以复加,眼见着就要崩溃了。
人既醒来,童言康复的进程便快了很多,主要由徐菲陪着,白天在他病房的圆桌上办公,或陪他在院子里散步,晚上则一起看看电视聊聊天再走,有人会按时送来三餐,营养师和康复师也会定期过来查看他的情况。
但一次都没见过沈如英。
每次问起,徐菲总会说他太忙了,或者又出差了,童言起初还信,时间久了难免起怀疑。
“他是真的忙,公司大了事情就多,最近在谈一个外资科技公司的国内业务并购案,智友科技你一定听说过吧?这不正到最后阶段了嘛,别说你,连我都很久没见到他了。”
徐菲刚说完,病房的电视里便播了新闻:“嘉年紧急叫停智友科技收购,短期内搁浅两大并购计划原因何在?”
“呃......”被当场打脸,她一时愣在那里,连个借口都想不出来。
童言苦笑道:“他只是不想见我吧。”两人聊得多了,他知道徐菲了解他们的过往。
“怎么会呢?”
“我知道,他还在恨我。”
“真不是的童先生,谁都知道沈总最在乎你,你看医生都说了,你没醒的时候,他每天都守在床边。”徐菲两头操心,叹了口气把那碍眼的新闻关了,“上次你问吴欣溶为什么要害你,也是因为她不甘做你的替身。”
但童言并不信她:“刚开始我也以为他原谅我了,现在想想,他只是念着旧情不希望我真的死,但心里还是恨我的,这并不矛盾。”
能言善辩的徐菲接不上话,别人的事她本就不便多说,况且沈如英警告过身边的每一个人,不准把他的情况告诉童言。
“那你告诉我,除了怨我恨我,他还有什么原因不见我?”
“别告诉他!”另一边沈如英再一次阻止Neil,“什么都不要跟童哥说。”
他已经很久没有出门,更没有踏进办公室,只偶尔从公司邮箱发出必要的邮件——这已尽了他最大的努力。公司里谣言四起,但无人知晓他正做困兽之斗,连日常生活都无法维持,此刻裹在毯子里,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没换:“他会觉得是他害我得病,会愧疚,会可怜我......我再也不想要他的愧疚和补偿......”
Neil劝他:“如英,我们已经谈过很多次了,我不认为童先生对你只有这些,他可能是治疗你的最佳帮手,你需要治疗。”
“那更不能告诉他,他会被我拉下水,陪在一个一辈子都好不了的精神病身边!不,他不应该再受到任何伤害,尤其是我带来的伤害。”
吴欣溶的控诉回荡在沈如英的脑中,他是一切恶意的主谋,童言甚至以为他要杀死他,是为了满足他,才从山崖一跃而下。
“你何必这么悲观,我早就说过……”
“绝对不行!不……不……”他抓住Neil,“康复师,我让你找的康复师呢,安排好了吗?”
“没问题,他在美国stand?by,等童言身体再好一些就可以过去,”Neil道,“但你答应过我,童言一去美国,你就该吃药吃药,该治疗治疗,你要说话算数。”
“……好。”
他知道只有治疗才能好转,可是他不愿意。
如果得病是报应,他就活该承受这种痛苦,偿还童言的九死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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