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大家都冷静一下……”班主任看情势越来越糟，赶紧叫停，把两边分离开单独谈话。

一谈谈了两个小时才勉强谈出了个结果，对方“大人大量”地说算了，只要求赔礼道歉——但被童言拒绝了。

然后又僵持了半小时，谁也没说服谁，班主任只好把校长叫来各自劝了两句，最终捣浆糊似的不了了之了。

“还有不到两个月就高考了，沈如英也注意点，别为了这些事耽误了学习，得不偿失。”临走时班主任语重心长道，“别人先动手又怎么样，受了伤吃亏的还不是自己？”

“知道了，谢谢老师，”童言还没说话，沈如英居然开了口，“我会注意的。”

班主任也没想到向来油盐不进的沈如英破天荒地听话了，赶紧谢天谢地地感恩道：“行，行，听进去就行，你好好准备考试，有什么需要的随时找我。”

童言又对她感谢了一番，这事总算解决，沈如英整理整理书包，跟着他早退回家去了。

路上童言问他要不要去医院，他摇了摇头道：“谢谢童哥，我没想到你会……其实我可以道歉的，不过动动嘴皮子。”

“又不是你的错，你想道歉吗？”

“谁的错有什么关系，”四、五点钟的太阳西斜，金灿灿地洒在两人身上，沈如英眯了眯眼，犹豫了一会儿道，“童哥，你知道吗，如果那时候薛善人不来找我，我就得去少管所了。”

童言假装不知道，问：“是吗，为什么？”

“有个小屁孩偷偷跟着我上屋顶，自己不小心摔下去了，大家都说是我推的。”

童言意外道：“你没有跟园长说吗？”

“没人相信我，只嚷着赔钱，没钱就要抓我去少管所。”

“那你就打算这么去了？”

“当然不，”沈如英哼了一声道，“我本来要逃走的，我妈留了点存款，虽然不多，但也饿不死。”

童言看着沈如英，这些事他从来都没说过，虽然脸上装得轻松，但对于当时的他来说，却是无依无靠的绝望处境，何况又是那么锐利的性子。

两人沿着马路慢悠悠地走着，童言突然停下脚步叫了他一声：“如英……”

沈如英回头看他。

“以后，只要你没做错，就不要认错了，我陪着你。”

沈如英也停了下来，抓紧了书包的背带，他的牙还疼着，疼得他眼眶发酸，想露出一个帅气洒脱的笑来，结果却只是规规矩矩地答了声：“好啊。”

自此两人的关系日渐亲密，沈如英在童言面前全然展开了自己，也露出了他更孩子气的一面。

原来他根本没有那么独立，不许人进入的房间里书本和试卷堆得满地都是，衣柜里塞满了乱七八糟的衣服，连被套里的被子都没铺平，皱在一处像个山包。

原来他吃饭很挑食，千百样的不爱吃，之前只是为了逞强才硬塞进嘴里。

原来他小小年纪性格固执，认定的事就很难改变，却又不够沉定，到头来少不得闹脾气，连做不出题的时候都会生自己的气，需要人夸才能安静下来。

......

原来他很需要人照顾。

一切迹象表明，杨玉婷虽是单身妈妈，却竭尽所能地宠着儿子，让他过得像个骄傲的少爷。

可沈如英越是露出娇生惯养的痕迹，童言就越痛苦，每一次都像在提醒他，眼前的这个人本该多么无忧无虑地长大成人，是他的家人毁了这一切。

他只能慌张地接住沈如英的一切需要，像一个粗劣的替代品，时刻担忧自己合不合格，也只能清醒而痛苦地由他任性撒娇，眼看他越来越信任和依赖自己，无知无觉地滋养着暗处无法拔除的仇恨。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