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居一室，客厅不大，也就五十多个平房左右，一张沙发，一台电视，还有一堆箱子。箱子外耷拉着一些子弹带和几个军用包，散发着一点点的油腥味。

然后就是到处摆放的空瓶子，和杂乱无章的旧报纸。

基里觉着这不像普通人家住的地方，反而像一个军火仓或者临时集中地。

卢西亚让基里坐，自己则拉了唯一的一张木头椅子坐在对面。基里一屁股陷进原本的色彩都看不清的沙发上，腾起一股被酒浸湿又怄臭的味道。

“你从哪里来。”卢西亚拧开一瓶酒，递给基里。

基里犹豫一下接过，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他说这个问题好难回答，我走过乌松大部分的地方。不过如果你问我原产地的话，那是乌松木香城。

这话一出，卢西亚喷出一个鼻音。

他说木香城的逼崽子跑到这里来，你怕不是嫌命长。

这话基里没法接。之前只是满腔热血和好奇想到处看看，所以初生牛犊不怕虎，压根不知道什么叫畏惧。可现在他觉着确实是这样，他不应该来的，他的段位大概还没到达能在这里混饭吃的程度。

“我明天就走。”基里勉强挤出一句话，“我……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事情进展到这里，基里觉得已经很圆满了。

虽然腿上的烙印还隐隐作痛，但捡回一条命足够让他学乖。他以后一定老实本分，找个安全地带打打散工聊度一生，再不因世界太大去铤而走险。

然而这话一出，卢西亚喷出的鼻音更轻蔑了。

他扭头眯起眼睛看着基里，眼里的意味难以琢磨。

不得不说他的眼神总带着一种莫可名状的威慑力，让基里手心发汗，心里发怵。

片刻，他说——“进了石竹城就不能出去了，别告诉我你没听过这个道理。”

老实说，这个传言他当然听过。

不仅是石竹城，乌松国的大部分叫得出名号的城市都有各自的传说。

这玩意说白了就是卖文化，有的地方卖文化是为了招徕游客，有的是为了吸引投资，有的则是为了迎合政府新出台的政策，搞个锦旗或先进的名号贴贴金。

而像石竹城这样的地方卖文化，大概就是为了威慑想要靠近这里的人。

所以那传言说得恐怖，说什么走着进去，躺着出来。说什么不做石竹城的人，就得成他们的鬼。还有更玄乎的，说就算你能进去再出来，你也给打上石竹的烙印。那是啥玩意，那是你的基因就因此改变了，你的后代生出来就不是人，是怪物。

这传说一听就他妈添油加醋太猛了，从魔幻变成科幻了。

但就算如此，还是有人听得津津有味，说得绘声绘色。精神粮食缺乏的地方总是需要这些传说来填充内心的空虚，所以说是一回事，真相又是另一回事。

然而听罢基里的描述，卢西亚笑意更浓了。他没有立即反驳基里，只是又举起瓶子灌了几口，最后才呷呷嘴，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什么卖文化，但传言总有传言的道理。所以我再问你一次，”说话间卢西亚从腰间抽出配枪，就像点根烟一样自然地举起来，对着基里的脑袋——“你是打算留下，还是离开。”

基里心说你这样我只能说留下啊，你这人怎么这样，咱们不能好好说话吗，动不动就拔枪，都没法建立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了。

然而这个答案卢西亚并不相信，看样子之前已经存在过很多基里这样的人，所以他也适当地补充——“你没有超过五十岁，那就是石竹城的劳动力。若是留下，下一次清扫你就得跟我们去。你可以试着逃跑，但只要失败一次——”

后面的话不需要卢西亚说完，基里也能听明白。

他怔怔地望着卢西亚的脸，直到卢西亚把枪口放下，扬了扬，又举起瓶子灌了几口。

基里绝望。

看来他一时半会是走不了了。

于是他环视了一下四周的环境，估摸着这沙发得属于自己。

而卢西亚也再没多话，只是喝完一瓶又开一瓶，以至于基里不喝也有点尴尬，于是跟着举起瓶子咽了几口。

酒味辛辣，灼烧着食管。身子热了不少，基里也暂时冷静下来。

话是这么威胁的没错，这类狠话基里也听多了。然而到底能不能跑掉，基里可有一万种方法。

TBC</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