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她们

在我懂事的时候，我就知道，这里的一切都在不可避免的走向结束。已经越过了那条代表平衡的死线，走向必定到来的终结。

无论大人们做出什么样的努力，都已经挽回不了了。

“圣堂”那里，有一面墙，上面显示着一张一棵树形状的图。据说曾经这棵树上满满都是绿色的光点，可是现在，上面只有寥寥数个了。其中有一个光点是红色的，我知道它代表着我们所在的地方。

除了我以外，其他孩子都不能随意的进出圣堂。我之所以可以去，是因为我被选出来，将在十二岁那年，成为圣堂的祭品。

那一天不会很近，也不太遥远。我等待着，可在那天来临之前，我见到了青。

那时的她从来没有笑过，偶尔，我会看见她眉宇间流露的阴霾。你在怨恨什么呢？我忍不住好奇去问了她。

“我不甘心就这样结束。”原来不只是我一个人知道即将来临的毁灭。

人们的结合与新的孩子的出生，都要通过系统的判定，得到许可之后才可以进行。未经允许的任何行为都是重罪。青便是她的父母私下连结的产物，她幼年时的某次哭泣让她父母的罪行败露，那之后，她被送去专门抚养小孩子的地方照料长大，而她的父母，成为了圣堂的养料。

“他们说我的出生是错误的，但那并不是我能决定的对吗？我只是很讨厌，每一日令人不快的天气，说着昨日重复过的话语的人们。我讨厌所感知到的一切。”

圣堂，是这个方圆数公里的小世界的核心。在很久很久以前，没有圣堂，人们可以在地面上绝大多数地方生活。那时，世界上还存在着海洋，存在着大气，存在着除了人类以外的很多种生物。

后来，什么都没有了。

余下的人们为了延续生命，创造了核心，又围绕着核心建起圣堂。圣堂中的核心可以分解死去的人，使其中的能量为其他活着的人所用。被分解掉的人被称为养料。

我曾经走到这个世界的边界，不知道有多么厚重的强化玻璃外面，是无法直视，会灼瞎眼睛的烈日的光芒，和一望无际的，灰黄色的地面。外面是生命的荒漠。

这里的一切都是绝望。我明白，所以我安慰不了青。

每个人六岁时都必须离开抚养室融入群体中，其他孩子知道青是没有许可就被生下来的，都喜欢欺负她。我第一次见到青，就是看见她被其它孩子包围着。

“如果可以，我要先毁了这里，然后自由的死去。”和青熟悉了之后，我带着她去了圣堂里面，她告诉我她的心愿。她不喜欢这个走半个小时便会遇到边界的小世界，也怨恨着圣堂的存在。

“如果那时候我还在，可以不要走，陪着我吗？”我并不畏惧孤独和死亡，但是，与青一起，是和前两个等价的选择。有她在，也什么都不会改变，除了些许属于生者的温暖。

“如果，能有一点点希望就好了。”可是，居住地外一望无际的灰黄色的原野，飓风裹起的砂石的风暴，无声的告诉着我现实。早在我出生前的两百年前，一切就已经注定了。

无趣的生活里，翻阅前人留下的历史是我唯一的消遣。他们的悲伤和悔恨，透过浅薄的文字流传至今，依旧是那么的让人不忍阅读。现在的我们，是否能够理解他们？

而导致这一切的缘由……到底是谁的错呢？

“青，如果我死了，你一个人，会无聊吗？”

基地里的那面墙，那块水晶屏上的光点，只剩下最后一个了，微弱的红光如此刺眼，比玻璃外的恒星还叫人无法直视。我们这里，是最后存在着活着的生命的聚集地

。

仅仅依靠核心转化养料，是不够长期维持他人生活的。人们从人群里选出一些具备某种特质的人，他们的生命进行转化时会爆发出远超其应有水准的能量，这些人被称为祭品，我就是被选定的人之一。这是核心真正的作用，而“特别的灵魂”，是之前的无数次的献祭与尝试总结出来的标准，虽然依旧模糊，却已经无法再近一步了。

和我同龄的孩子们，大多已经连文字都不认识，也不懂任何技术或者技巧。曾经的文明留下来的种种经验，沉寂在芯片中闪灭的电流里，无人想要传承，也无人能够传承。

大人们之间似乎闹出了什么矛盾，又有几个人成为了养料。剩下的两三个，其他孩子从他们面前经过时都头也不敢抬一下，他们的眼中亮着幽幽的鬼火。仿佛旧时代的幽灵在他们身上苏醒。

如今已经没有枪械之类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了，人们的争斗都由最原始最血腥的肉搏来进行。大人们对孩子有着绝对的优势。

其实枪械是有的，然而已经没有了子弹，剩下的枪支自然也只是形状比较怪异的棍子罢了。

无聊时我看了很多书，这些奇怪的修辞就是从书上学来的。其他孩子都理解不了我的话，只有青即使听不懂，也会坐在那里认真听我讲话。

我们有惊无险的一天天长大，一天天迎来结局。

核心的运行渐渐出了问题，连几个平时不太听话的孩子，都被选去作为了养料。大人们大概真的疯了吧。他们也想杀了青，但是被我拦了下来。

该我成为祭品的日子终于到了。不过，我对献上祭品之后，核心就会恢复正常这件事表示怀疑。然而大人们不愿放弃，这里的所有人都没有修复核心的能力，他们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那么在我死去之后，大人们又会怎么办呢？会彻底的绝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