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希望他们再也不要在我耳边唠唠叨叨，不要再对我提那么多根本完不成的要求，可是现在，知道他们永远离开了，我又开始想念，过去避之不及的东西，现在变得求之不得。”

“那时你的心情，也是这样的吗？”

两人之间一时陷入沉默。

“不说这些了……你也是不久之前才回国的？”青和杨帆默契的换了个话题。

“我回来也快一年了。本来没想到会呆这么久，但是回来之后，就不想走了。”

“出国之后，一开始我过得还不错，拿着奖学金，业余写一些有人愿意看的文字。虽然花费了很多时间却换不来多少钱，但是我很开心。”杨帆的脸上浮现出向往的神色。

“后来我发现我有很多想说的，有很多很多不得不说的话，也有更多的人希望听见。我发现有许多和我有相似想法的人，我们相互之间聊了许多话，虽然未曾谋面，但我们都相信，会和对方成为很好的朋友。”

“那是除了同你一起度过的时间之外，我过得最开心的时候。”

“再后来，就是冲突爆发，随后升级成席卷小半个世界的战争。而这我们也终于不得不沉默下去。”

“我过去写的文章一夜之间被全部清除，连名字都不再被人提起。不仅仅是我，还有其他许多许多人，一同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就好像我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一般。”现在杨帆已经可以平静的叙述这个事实，“你明白那种心情吗？身边的人都在谈论着代表着你的名字，小声说着或是惋惜或是无奈的感慨，但是你却只能假装没听见，在被问及时只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附和几句。仿佛整个世界都是虚假的，某个和你相似的人死去了，而你，不曾存在过。”

“杨月，我过去用的名字，可我不能说那是我，已经有人因为发表不当言论的罪名入狱。如果我不够谨慎，留下了一点点同现实生活有关的信息，现在肯定也无法坐在这里，在你身边了。”

“那之后我再没写过文章，因为只要下笔，就有被人认出来的风险。但是也不想像一些人那样完全抛弃原则去生产文字垃圾，抛弃了逻辑的恋爱故事，战力崩坏的架空世界幻想什么的，一看就是意淫的产物。虽然他们中的部分人确确实实赚的很多。现在我白天在某个没什么名气但是擅长歌功颂德的杂志社打杂，晚上去酒吧卖唱，虽然看不到未来，但是还勉强能过得下去。”说到这里，杨帆长长叹了口气。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选择成为另一个自己吗？”一直在倾听的青问道。

“我有些后悔选择这条路了，但是我不会回头。”再来一次，也是一样。

“至少，你应该把书读完再回来。”

“没有意义。我从国外回来了，是因为我发现，无论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无论在哪里，我们都没有自由。”

“我已经回不去了，而未来我能走的路，也不多了。”杨帆拉起袖子，上面星星点点散布着针孔。

“为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应该知道的，你不应该——”精神成瘾的药品，某个熟悉又陌生的事物跃进青的脑海。

“这个别问，好吗？”杨帆微笑着将胳膊上的痕迹遮掩上，“我只是偶尔，想要一个好梦而已。”

“……好吧。你自己注意着点。”青放弃了追根究底的念头。

“这次回来，你准备呆多久？”

“没想好，但暂时不会走了。”

“时间允许的话，回家乡看看吧。如果再迟几年，大概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嗯，我会去的。今天可以打扰一下，和你住一晚吗？”

“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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