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右侧是大片空地，也是当初埋尸之处。左侧则关押了许多死囚，皆犯拐卖孩童之罪。

“到了，你，自求多福。”枕溪说完以眼神示意藏芥，让他自个进去，自己则站在院门外侯着。

藏芥推开那扇红漆斑驳的铁制大门，一步步走了进去，每一步却有如万钧之力，沉重至极，心想：他还是喜静，这么多年了，性子其实一点未变。

经年一别，再次重逢。千万道光芒破开云层，烈日灼心，夺回主权。

此时宁王齐檀背对着他，在满院墙的九重葛下独酌，阵阵清风抚过，石桌上落满花枝，若有若无的酒香环绕。

听到脚步声，放下酒杯，饶有兴趣的打量他，心想谁胆大包天，竟敢违逆老子，跑到本王面前来跟我要人。

却在抬眸看见藏芥的那刻，失了神。

藏芥换下那身破烂行头后，一身白色僧袍，明净胜雪，云层隐去炙热光芒，只剩缱绻的日光淡淡撒下，为他周身打了一层柔和的晕彩，衬得他愈发俊朗。

若未出家，倒也是个眉眼干净，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院落外，不知何处而来的寒鸦孤鸣，天地之大，却将世间万般柔情寄予这一隅。

“请宁王高抬贵手，放过城外流民和府上关押的僧士们。”藏芥说着中规中矩的行了个礼，跪在原地，低头垂目。他嗓音温润如玉，恰到好处地唤起了齐檀久远的记忆。

一一又是一阵失神，犯下无数杀戮的宁王，此刻很懊恼。

齐檀不动声色地执起酒杯，敛了敛心神，道：“哦？本王为什么要听你的？”他说完，促狭一笑，戏谑之意，显露无疑。

藏芥没有回答，他也没有答案，保持沉默是对峙最好的心理战术。

既然进门时齐檀没有杀他，那就表明自己没有性命之忧。何况藏芥也知道齐檀念旧，一定会放了主持和师兄弟们。

于是，他更加心安理得地跪在那里，把自己当成一尊雕像，一动不动的伫着。

果然，齐檀有些生气了，又自顾自道，“不就几个僧士吗？本王想杀就杀，轮得到你来管教本王？”

不得不说，齐檀性子里还是同顽劣的小孩般，见藏芥不理他。心中愈加烦躁，怒气冲冲道，“你不说话是吧，那就别想本王放人！”

本来藏芥以为他闹会儿脾气，发泄完后，自然会放人。

没想到齐檀提高音量，逼近他吼道，“你们这些僧人不是自视甚高吗？现在，给本王磕七个头，本王满意了便放人！”

藏芥满脸惊异，没料到他来这么一出，心想又是哪个僧人人不长眼，说了看不起他的话，导致自己此行被为难。

齐檀语罢，望着酒杯中光华流转的琥珀色，随意的转动酒杯，等着听磕头声。

重重的七声响后，藏芥从容的退了出去，额头上青红相交映。

“枕溪，你给本王滚过来！”齐檀又开始不顾形象地咆哮起来。

枕溪摘下银盔，端正稳重地放在左手上，恭敬地推门进去，迎面两人彼此交换了个眼神，枕溪略一点头，示意藏芥不必担心。

“有缘人呐。”藏芥说道。

而枕溪只是哂笑一声，不予理会，径直前去，刹那间与藏芥擦肩而过。

藏芥转身定定望着他的背影，目光满载深意。

没有银盔的遮挡，枕溪高高束起的发间，饰有一颗红珠，和所藏芥戴的一模一样。

“谁给你的胆子放那些流民进城？！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属下擅作主张，甘愿受罚。但念在这么多年来，枕溪忠心耿耿跟随王爷多年的份上，还望王爷饶了那些百姓，他们没有罪。至于奸细，卑职定当全力盘查，绝不会有漏网之鱼。”

“好个忠心耿耿的属下，你好意思和本王谈忠心！怎么？跟在本王身边这么久，就忘了你主子派给你的任务了吗？这次就跪个一天一夜吧。”齐檀冷笑道。

“本王就是恨这座城的人，恨不得杀光他们才好。”齐檀咬牙切齿道，起身拂袖而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