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天果然并非一般的凡人可比,他新买的宅子不是别处,而是徐擎旧宅。
那一处本是一片荒芜,但短短不过半个月,吴家便将那里重新修筑成两间青瓦房,在阴冷潮湿的冬日里有如此效率也足见这吴家家大业大,只是这里本就不是什么祥瑞宝地,位置偏僻又是凶宅,自从那场大火后再也无人敢来问津,这吴天倒是个胆大包天的角色,竟然将自己的洞房选在了这个定珠镇最不吉利的地方。
花轿到门口的时候,徐擎竟然比他们还早了一步。
他随意躺在雪地上,倚着墙根,手里还攥着酒葫芦,任雪水湿了衣衫,像极了落魄邋遢的街头乞丐,与满眼的喜庆格格不入。
候在门外一身喜服的吴天并没有打算将他赶走,谁都知道他对狐妖恨之入骨,即便新郎逃了,他也会守在这新房之外寸步不离。
屋内简陋,喜烛亮了四周,随处可见的炭火驱去了冬日里仅存的阴冷,从一拜天地到送入洞房都顺利得很,连一直混迹在人群中的乔南寒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新房的布置虽远不及奢华,却也能看得出也颇用了一番心思,将新娘送到洞房后,被吴家花钱请来观礼的人都不愿留下来,毕竟没有人会保证狐妖只会伤害新娘子。
吴天虽不强留,却还是在酒过三巡前没有放走他们,外面的喜宴喧闹而压抑,即便在屋内听着也极是诡异。
相比之下,新房很安静,冯宝宝难得地坐在新床上一动不动不发一言很是娴静,让守着她的山瓷愈发无聊。
也许这个房间便曾经是柳真与徐擎喜结连理的新房,也不知是否因着错觉,她竟隐隐觉得这里还弥漫着大火之后的呛人灰尘。
这世间的姻缘,究竟有多少就像这一场,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着不同的盘算。
她坐在屋中桌旁,轻叹一声,转眸看向了窗外,透过缝隙恰见如洗的月光下有一角月白衣袂扬起又落下。
乔南寒守在门口,而袈河便被安排在窗外,他本是不愿的,认为有酒有肉的时候最好不过逐波随流,她自然也懒得勉强于他,没想到方才明明已经坐在宴席上座帮着吴天活动氛围的他竟然还能抽空来窗外溜达一下。
她默了一瞬,眸光转开时,余光扫见新娘原本放在膝上交叉而握的手突然缓缓松开,右手手指依次在左手手背上看似漫不经心地敲打着,静默无声间似是要碎了洒在
手上的摇曳烛光。
窗外的人似乎转过了身,两扇窗子之间的缝隙悄无声息地被又拉大了些。
有风穿过,唇角悄然泛起若有若无的一丝浅笑,她背着新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只一瞬间,眼前的暗无天日突然一片清朗,纵然闭着眼,但她还是似乎透过一道缝隙,看到了屋内昏黄,新娘的右手手指不停却有序地敲打着左手手背,只是刚开始缓慢沉稳的拍子渐渐急躁而紧凑。
再睁开眼时,窗外的缝隙已然悄悄地回复了原来的狭窄,也再也看不见他的衣袂轻飘,只是她的眼睛还未完全睁开,便似是被人猛击了后脑一般猛地趴倒在了桌子上,自然垂落的手碰到了桌上的酒杯。
不知何时已经掀开盖头的新娘突然抬起了右手,中指凭空点了点,原本应声而落的酒杯即将碰触到地面的一瞬间又忽地向上浮起,复又飞落在了桌子上,稳稳当当无一丝声息,好似从未掉下过。
那新娘站了起来,缓缓向桌前走去,脚步像是浮在地面之上,飘飘然没有分毫声响。
烛光将她的背影拉长而摇晃,那张毫无修饰的脸明明素净冷然,却又宛若鬼魅,但分明不是冯宝宝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