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扑通一声响,她翻了个身,面朝里墙,干涸的眼中盈着无声的笑,突然熠熠生辉。
灯火在风雪中摇曳如水中碎月,窗外的雪漫天翩飞,似乎埋了定珠镇长久以来的阴郁森然。
山瓷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然不见了袈河,但她甚是奇怪,因为在睡梦中并没有与他的眼前同步,照理说,他若醒了,她眼前便是他所见的车水马龙,想再睡便是不可能了。
难道,只在人间走一遭便有益于他们各自独立吗?
然而这个想法并未来得及让她的唇角浮现喜悦笑意,只因有冷风透过窗子钻入,她眼角一瞥,见他正坐在窗台之上,微眯了眼,一抹青衣趁着外面的白茫风雪肆意飞扬,俊逸的面容清凉而悠然。
难怪没有被眼前的热闹所吵醒,原来他还在闭目养神。
白雪裹着风从窗外飘落入内,外面隐隐传来人们刚刚苏醒的声音,有炊烟袅袅飞天,饭香顺风弥漫,她有些出神,晨起而安暮晚又聚,自己离这人间烟火竟有这么多年了。
坐在窗台上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看着她挑唇一笑,原本探在外面的手猛地抬起,对着她以电闪雷鸣之势投了握在手中的什么东西。
余光扫到一抹雪白,她虽下意识地去伸手去挡,但还是猝不及防地被森森凉意所袭击,直到看见地上散落的雪花,才发现他刚刚扔过来的是一个雪球。
他咧开了嘴哈哈大笑,在清晨中甚是畅快欢愉。
手上和衣服上还留着冰凉残雪,见他笑得很是得逞,她有些哭笑不得,也不待他再猖狂片刻,两步向前,伸手便将他向外推了一把。
毫无防备的袈河身子向外一倾,脸色霎时一变,惊叫一声,竟当真从窗台上掉了下去。
只听噗通一声巨响,原本只是想吓他一吓以报雪球之仇的山瓷反被他惊了一跳,慌忙从窗口往下探去,见他陷在雪地之中,竟是一动不动。
她心头一慌,脑子一片空白,忙开门下楼,穿过大堂跑到客栈外时,他还是方才的姿势,一动也不动,任由白雪倾覆在身上。
许是因为紧张,手脚竟有些冰凉,但她还未上前,随着一男一女争执不休的声音传来,拐角处恰有两人过来,其中那女子情绪激动甚是匆忙,似乎是急着要摆脱身后紧随于她的男子的纠缠,看也不看路地便向前冲。
眼见她便要踩到在深深白雪中隐现的一抹青衣上,山瓷本要出声提醒她,但目光一瞥,无意间瞧见那女子腰间的一块玉牌,神思微顿,方要出口的话也不由咽了回去。
只转瞬间,她的左眼便是一疼,像是有飞虫侵入一般,恰在这时,听到那女子惊讶而清脆的声音顺风而至:“呀,这里怎地躺了个死人!”
她揉了揉眼,方才还有些慌乱的心绪已然平复,甚至还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他被人踩了一脚自己就已经生了疼意,若他当真从二楼摔下伤至昏迷,那自己的眼睛早就该痛意不绝了。
看来自己还是太心软,否则也不会又被他给戏耍了一次。
她懒得与他计较,若在平日也会立刻便转头就走,但此时却穿过风雪留意着那受惊的女子,眸底渐渐升起惊疑。
彼时,那女子已然挑开,虽身着凡间最常见的粗布棉袄甚是笨拙,但她的动作却是利落,甚至在以为自己踩到死人时也不害怕,反而又抬脚踢了一踢。
她身后的男子一身书生打扮,在风雪中奔走手中却还紧紧攥着一卷书册,好不容易才撵了上来,慌忙将那女子拉到了一旁,虽早已被吓得脸色惨白却仍然举止儒雅:“死者为大,宝妹任性不得,你看这定珠镇死尸遍野,又有狐妖作怪,是个只进不出的地方,如何值得你托身于此?你虽自小痛失双亲,但我爹娘便……”
“你爹娘犹如我亲生父母,你蓝宇琼便是我亲生大哥,我虽与你结不成白头夫妻但也不必自暴自弃自寻死路偏要下嫁给吴家公子是不是?”行云流水般将他要说的话接过来,那女子清秀的面容已是百般厌倦,“蓝宇琼你也算是个世家公子,怎地如此厚颜无耻?我已经提醒你了千百遍,我从未瞧得上你,以前对你百般纠缠也只是为了让你爹娘对我生厌好将我早些许配出去,如今我好不容易被许了吴公子,哪里还会在你们蓝家委曲求全?你莫要再跟着我,我才不管他什么狐妖鬼怪,只要他吴家敢娶,我冯宝宝便敢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