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趁机道:“行了行了,咱们也出来有些时候了,该回去了,真被周先生发现就惨了。”
没有人再说话,但他们应该已经达成了共识,五六个人在转瞬之间便没了声息。
旁边的洞穴中,山瓷还静静站着。
这是一百年来第一次从陌生人口中得知他的消息,难得地各方面俱全。
所以,无论她与百羽晨如今如何,他还是高高在上的南仓山掌门,还是会娶妻生子受万人敬仰。
她知道这一阵突如其来的冷风是出于下面的百羽晨之手,但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是两百年来最平静的一次,即便那段议论中也有她的存在。
回到洞中后不久,百羽暮竟出现在了洞口,山瓷曾一度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只凭着简单的隐身咒自然瞒不过修为高深的上仙,但乔南寒已然在青三六和青三四设下了在六界也算得上精妙绝伦的鬼虚幻阵,即便百羽暮有所察觉,在短时间内想来也无法勘破。
此时,在他眼前的,应该是与洞口旁别无二样的山石与绿林,她告诉自己,他不可能看到什么。
果然,他只是停留了片刻便走了,很安静,唯有那只名唤无垠的灵鸟翅膀扑闪。
纵然眼前依然是一片漆黑,她却好像能看到他青中泛蓝的宽大衣袍,清冷如秋般的神色,以及悲天悯人不见的底的深沉眸光。
没想到岁月已过百年,自己依然记得他温和的一眉一目,她有些气馁,因为她本以为他在自己的记忆中早该是凶神恶煞的卑鄙形象。
暗自松了一口气,却在隐隐中竟然还有些许失落,但并来得及如何反思,眸中便又是一阵阴风席卷,剧痛猛然袭来,痛楚在瞬间由眼入心,如尖刺一寸寸扎入眼睑,泪水决堤般奔涌而出顺着脸颊落地,滴滴石穿似冬日侵蚀百花绿叶一般将地面腐蚀。
她听说过十指连心,却从未想到原来眼睛也能痛得入心入肺,甚至眼珠一转也能引发撕心裂肺的疼痛,也许,这便是远扶对自己用了定身咒的原因,倘若不是只能坐着不能动弹分毫,她早已坚持不住宁愿盲着过一辈子,甚至还会做出某些自残行为。
她咬着唇,有腥甜的血气在嘴中蔓延,又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她本以为自己已然渡过了最难熬的暗无天日,这世间不会再有什么沉痛阴暗是自己所不能跨越翻过,却不想此时的痛楚却是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想,果然人外有人痛外有痛,更何况,上次承受痛楚的时候还可以等死,而如今却却只是纯碎地任凭疼痛攻城略地。
有声响传来,是人越过结界步步靠近的动静。
自从远扶启了这引灵阵,她承受了多大的痛楚,听力便多了几分敏锐,她知道这是百羽晨的脚步声。
引灵阵阴寒森然,闯入阵中之人必定会受其所伤,百羽晨此时靠近她无疑是引火自焚,即便不能伤了他的性命也必定会教他修为大损。
她心中一急,百痛之中想阻止他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不能发出声响。
在她面前站定,他垂着眼看着面前肤色惨白的女子,那本就透着些许阴森鬼气的脸因着那一双浊气暗涌的眼睛更多了几分可怖狰狞,仿若刚从修罗冥界逃出来的鬼魅一般。
记忆中,那本是永远弯弯含笑的眉眼,即便在最阴暗的天气也会闪着最清澈熠然的光采,邻家的瓷姐,本不该时这副模样。他心下一揪,仿若那阵中的死邪之气再也伤不了他半分一般,蹲下的动作轻缓而温柔。
他伸出手,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中,好像极力要将她的痛苦分担到自己身上一般,有邪气蕴满的泪水恰滴落在他的手掌上,刹那间便印下了一片灼伤,但他却似乎毫无察觉般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