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艳云正斜靠在病床上,面无血色,纸一样苍白。
见是庄尧,她大吃一惊:“小少爷?”
庄尧慢条斯理地脱下大衣,放在一旁的沙发靠背上,走到病床边坐下,道:“这两天好点儿了吗?”
“好,好多了……咳咳……真的……”
庄尧见她咳得厉害,便给她倒了一杯水。
常艳云的手臂埋着针,却执意要亲手接过。
“小少爷……你能来看我,我很高兴。”
常艳云的身体仍然虚弱,是以说话时很慢,又断断续续的。庄尧只沉默着,并没有打断她。
“我知道,你是这个家里最善良的,最心软的……我对庄家,也算是尽了心力,可自打我病了,没一个人来过……”她顿了顿,又说:“哎,不过也是……至少这么好的医院我也能住,不该奢求什么了。”
自打常艳云病后,谌珍和庄仲实际上什么也没做。这些都是庄尧的安排,但他不说。
“这些年,也就你记挂我了……走到哪儿都不忘给我买些东西,小少爷,我真的很感谢你……我那屋子里,还有好多……咳咳,好多你给我买的,没能带走……”
“改天我回家一趟,帮您把那些东西都收拾好,搬出来。”庄尧说。
常艳云喜出望外:“真的?谢谢你,少爷,本来不该麻烦你做这些……”
庄尧痛恨这个称呼。庄仲极爱听别人喊他司令,整个家里都弥漫着一股子旧时陈腐的味道。但庄尧没兴趣做什么少爷。更何况,眼前这个风烛残年的女人,还是他的母亲。
“庄尧。”他说:“妈,我叫庄尧。”
常艳云的神情凝固住了:“你说什么?”
“妈。”庄尧又喊了一声。
“你……你什么时候……”
“前段时间。”庄尧撒了谎。
常艳云捧着杯子,那是她从小带大却不得不拱手让人的儿子给她倒的水。她越握越紧,越握越紧,紧得连手腕上的针管里都反出了血。
庄尧细心地将杯子从她的手里拿出来,反握住了她的手。
常艳云的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流,从她沟壑纵横的脸上冲刷下来。“对不起……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庄尧紧紧握住常艳云冰凉的手。
她比谌珍要小很多,看起来却和谌珍同属一个年代。
这是我的妈妈。庄尧在心里想,这是我的妈妈,我应该爱她。我早就应该爱她。
……
确定没有任何车尾随后,林家阳才开车去了慕宁的酒店。
“呼……”
“可算来了。”慕宁笑道:“艾米都回屋睡觉去了。”
“烧烤还有没有剩?”林家阳问:“有点饿了。”
“之前的都凉了,我重新叫了一份。应该快到了。”
林家阳的心情因为这一句话而放松了下来。慕宁身上似乎有一种魔力,只要在他身边,再枯燥无味的世界也会变得有趣起来。
林家阳这样想着,慕宁背对他正在往房间内走去,他一个箭步上前,从背后将慕宁牢牢抱住。
“和我在一起吧,慕宁。我等不了那么久,我爱你!”
简短却有力的几句话落在慕宁的耳边,比起温热气息带来的酥痒,对他心上的震撼更多。
慕宁和庄尧在一起十年,从没感觉自己被爱过。庄尧当然也会说“我爱你”——但慕宁知道庄尧的话里,只有宠没有爱。在庄尧面前,他只是一条漂亮名贵的观赏鱼,等着饲主喂食,展露出自己美丽的鳍奢求能够换取饲主的片刻流连。
但是在林家阳面前,慕宁感觉到了久违的自由。
落地窗外倒映着灯火辉煌的外滩,熄了灯的东方明珠塔在黑夜中静静伫立着。
“好,”慕宁下定决心,说:“我们在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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