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厌累极了,破天荒地没反驳。松懈之后,更是困极,点了点头后,竟然往前一栽,额头抵住剑无雪额头,便睡着了。剑无雪替谢厌收好垂虹天影,小心翼翼把人抱回床上。
从前,在有条件的情况下,谢厌总会在睡前点一支香。那一年谢厌走后,这个习惯,就成了剑无雪的习惯。
方才进谢厌的卧房,来匆匆去匆匆,未曾分心注意,此时此刻,剑无雪才发现角落的香炉里,香已燃过半截。
剑无雪离开的脚步一顿,待得回神,已至香炉前。他凝视香炉上袅袅升腾的烟雾,一时间有些痴了。
他心底倏然生出一种三生有幸之感,自己竟能得上苍垂青,重遇谢厌,见证他少年时的恣意张狂,陪他从年少到年长。
在此处站了会儿,剑无雪回到谢厌床前,帮他把踢掉的被子重新盖好,然后——脱掉鞋袜外衫,钻了进去。
反正宅邸外面有结界,谢厌无法一脚将他踹出去;反正谢厌是亲近他的,而且自己遵照谢厌指示,将模样变回了少年时候,他定会觉得自己顺眼许多。
剑无雪如是想着,轻手轻脚将谢厌按进自己怀里。
这一想法,直接酿成第二日步回风提溜着两个机关百灵鸟上门来找谢厌玩耍时,剑无雪顶着两眼青紫来开门的惨案。
“剑小雪怎么缩回去了?还有,老大,他脸上的伤,是你打的吧?”见证者步回风十分惊讶。
但无人回应这个问题。
接下来的几日,谢厌一直待在宅院里研究剑法,他忆起整套《春江花月夜》那天,正好到了除夕。
安定王府上运了一堆优质食材过来,并附赠一个厨子,到的时候,剑无雪恰巧回东风一梦遥为谢厌取东西,不在宅邸。
谢厌笑眯眯地将食材和厨子迎进门,并打算给剑无雪一个惊喜。
他将这位来自安定王府的张姓厨师带到厨房后,并未急着离去,而是从箩筐里拿出两个白萝卜,一手捧着一个,意味深长道:“张师傅是吧?今日你不用忙,你只要在一旁指点我就是了。”
张师傅不明就里,但府上管家再三吩咐过他一定要尊敬宅院中这位红衣少年,便道了声“是”。
谢厌问:“那么萝卜适合做什么菜?”
张师傅:“可炒,可炖,可红烧,可为主菜,可做辅料。”
谢厌拖长调子一“哦”,“还能腌成了当咸菜,是吧?”
张师傅:“是。”
“既然用途这么广,那我们今日便不用它了。”谢厌满脸嫌弃,说完两手一抬,将萝卜抛到了看不见的地方。
随后,他提溜起一块排骨:“做香辣排骨。”
张师傅:“是。”
谢厌又拎出来一条鲫鱼:“麻辣鱼块。”
张师傅:“是。”
他拿出牛肉:“泡椒牛肉丝。”
张师傅:“是。”
谢厌:“水煮肉片。”
这一回,张师傅没有点头道“是”,他说:“……谢公子,都是麻辣的,对身体不太好吧?”
谢厌弯起眼睛,笑得人畜无害:“修行之人,不在乎这些。再说了,今日又不需你动手,就算有人吃坏了肚子,也怪不到你身上。”
“是……”张师傅紧张地抹了把额上冷汗。
谢厌选好食材后,在张师傅的指点下开始动手操作。
他虽然长得好看,剑术超凡,多数事情一点就通,可到底无甚厨艺天赋,但凡有菜下锅,必定糊成一团黑。偏生这人还越挫越勇、屡败屡战,待得剑无雪从东风一梦遥回来,见到的竟是宅院西侧浓烟滚滚的场景。
幸好宅院有结界罩着,否则街上邻里瞧见,指不定会急匆匆赶来扑火。
剑无雪火急火燎御风过去,正打算推门,却听得厨房内传来一个平静到了极点声音:“有我在呢,你怕什么?烧不起来的。来,告诉我,现在该放油还是水?”
厨房内另一个人声线颤抖:“是,是,是,谢公子,现在不放油也不放水,这道菜是干烧的,这个时候该起锅了。”
原来是在学做饭。剑无雪提到嗓子眼的心落下去,但片刻过后,又蹙起眉。
好好的学什么做饭?
学做饭也就算了,做什么跟别人学?
思及此,剑无雪啪的一声推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