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胳膊,食指点着魏工泽,说:“把你狗嘴闭上。”
声音又低又冷,显然是动了怒。
颜枫平日里说笑打诨惯了,打架也只是点到为止,真正发起狠的模样谁都未曾见过。
魏工泽被他熊熊杀气吓了一跳,却依旧硬着头皮骂了一声:“我说错了吗?沈怀,你妈不就是一个……”
沈怀低垂着头,微长的刘海遮挡住视野,他目光笔直地看向前方,浑身上下都不可控地哆嗦起来。
魏工泽后面的话他没听清,因为他明确听见了理智断片的声音。
“怀哥!”
“怀哥!沈怀!别打了!”
沈怀再清醒时,正跪在魏工泽身上,一手揪着衣领,一手成拳高高扬起,魏工泽躺在他身下,被揍成了一个红通通的猪头,泪水鼻涕血糊在一起,门牙打掉了一颗,满嘴是血话都说不出来,哼哼唧唧地向他求饶。
一副快被打没气的模样。
颜枫急的满头是汗,他两只手环在沈怀腰间,拼了命地把他往后扯,偏偏这看似瘦弱的少年却如同魔怔,气力大如牛,任凭他怎么扯就是雷打不动。
沈怀手指一松,终于彻底脱力,后仰着倒进颜枫怀里,目光无神地看着天空,张着嘴巴大口喘息。
汗水从额头滑下,又顺着发丝低落下来,在手边的水泥地上形成一个暗色的小点。
疲惫从心底最深处泛上来,潮水一般涌入身体各个角落,沉闷而压抑。
巷口传来警车的鸣声,有人怕打出人命,偷偷报了警。
“都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十来个人低着头在局子里齐刷刷地站成一排,站姿宛如军训,阵势庞大,任谁进来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面前站了个五大三粗的男警察,手上卷着报纸,唾沫星子直直往脸上喷。
特别是经过那个刀疤老大的时候,毫不留情地举着报纸咣当一下砸在头上:“还有你!牛野!这个月第几次了,你还真是很野啊,这么喜欢来,干脆在局里住着吧!”
牛野颤巍巍地举起胳膊挡了一下,胳膊上那个纹身赤裸裸地亮在了外面。
“哎哟呵,这啥时候贴的纹身啊?上次来不还干干净净的吗?”男警官凑过去看了一眼,然后用更大的音量和更多的口水吼道,“还不赶紧给我洗了去!”
这位男警官显然已经对处理此事习以为常,看样子那位牛野也是他的“常客”,那嗓门儿,所有人都被吼的一愣一愣,沈怀觉得头顶上的灯管都颤了颤。
一旁颜枫偷偷凑过来,小声说:“你没事吧?”
沈怀瞥他一眼,轻轻地“嗯”了一声。
此时颜枫又恢复了往日不正经的常态,站在边上儿问他:“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大叔长得跟魏工泽有点像?”
沈怀眯着眼睛看了看,鼻子眼睛嘴,好像还真有一点相似之处。
也就在二人奇怪时,魏工泽站在一边捂着脸,小声又委屈地嘟囔了一句:“小舅,我……”
男警官立刻吼道:“你还知道我是你小舅!一天到晚就知道惹事!欺负同学!你看我这次怎么跟你妈告状,把你屁股打开花!”
魏工泽闭上嘴不吭声了。
沈怀想了一下屁股打开花的样子,差点笑出声,用手装模作样地掩着唇,转头一看颜枫也在憋笑。
而旁边鼻青脸肿还掉了一颗门牙的魏工泽眼神幽怨地看着这边。
被自己亲戚逮个正着就算了,原本以为自己花钱请的是社会大佬,谁知道请来的是一堆草鸡。
倒是原本该是受害者,实际却是真实大佬的两个人正低着头,肩膀微微抖动,看样子忍笑忍的十分辛苦。
与魏工泽的马杀鸡发型和穿着不同,沈怀和颜枫都是清一色普通高中生的打扮,白色T恤牛仔裤,怎么看都不像是会主动挑事的人。
而且当时广场人也多,不少人看见牛野带着人冲进了奶茶店。
那位男警官显然对他那位外甥了解颇深,再一顿恨铁不成钢的数落之后,拉着沈怀和颜枫的手态度真挚,深表歉意:“不好意思啊两位小同学,我们工泽不懂事,给你们添麻烦了,回头我一定好好教育他……魏工泽!还不赶紧来道歉!”
魏工泽不情不愿地站在沈怀面前,哆哆嗦嗦一口一个“怀哥”,沈怀感受到了由衷的解气。
舒服。
可当他回想起魏工泽之前所说的话语,以及他那位躺在病床的母亲时,那种沉闷的无助感再次浮现上来。
几乎令他窒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