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诱惑足够大的时候，结果是显而易见的。所以当他们被对方的风采而折服，因为年少的躁动而互相吸引的时候，周观越想到了情爱，他想到了他的命运。所以当他们的手指终于触碰在一起，他们终于亲吻，颠倒云雨的时候，元秀做出了决定。

当他们海誓山盟的时候，元秀选定了这个年轻人作为自己的爱人。他把他父亲留给他的唯一一件东西送给了周观越，那时周观越说太贵重而迟疑不敢接。

那的确是十分贵重的——元秀做出了决定，那不是少年轻狂的一段爱恋，他愿意为他的决定承担风险，他愿意为他的决定承担风险，付出代价。

这是他自己做的选择，谈不上什么恨，是他赌输了，他自己认栽。

在当时，他也没什么心思想些爱与恨的事情。那时候，他已经有些日子没和周观越联系了，他给周观越去的信，也没有收到回复。忽然有一天，来了生人找他，说是他父亲的故人，和他有话要说。

元秀原本觉得奇怪，可是却涉及到他的父亲——他对他的父亲太好奇了。谁会对自己的父亲不好奇呢？在他的记忆里，他没有父亲。他只知道，他的父亲是个罪人。他的父亲害了他的全家，他的父亲叫他无依无靠，流离失所。

只有他的姑母会悄悄和他讲，他的父亲也是饱读诗书，深知忠义的人，她想要他也做那样的人。“你父亲好不容易叫你活下来，你不要辜负他。”她说。

元秀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是众口铄金，是史笔曲折，还是姑母仅仅是为了安慰他，劝勉他。他的父亲是他不能拒绝的诱惑，因此他坐上来接他的马车，应邀而往。

京城的路他是熟的，马车行驶得不慢，但却总是绕路，竟然绕到一个十分偏僻的小巷子里。他心里已经暗叫不好了，可此时也跑不了了，要是有人存心想害他，他哪能逃掉？

这时他坐的马车竟然叫从巷子另一端驶来的马车截住了，对面的车夫跳下来，示意他上另一辆车。他虽然满头雾水，但此番阵势他也不敢妄动，于是随那车夫上车。

车夫赶车一路狂奔，竟然出城去了。元秀心知车夫应当是为救他而来，有意与车夫搭话。然而不论他问什么，车夫都闭口不言。元秀最后问：“不回来了吗？”

车夫点点头。

车夫是个哑巴，一条腿还是跛的。他们一路直走到关中一个小镇上扎下根来，元秀感念车夫的恩情，认了车夫做义父，改用化名李修，就随车夫在镇上做点小生意。

他也一遍一遍地追问车夫，然而车夫从来不会回答他。只有他问些能以是非作答的问题时，车夫或许会回答。

他问：“是有人想要我的命吗？”车夫点头。

谁这样和他过不去呢？他心里有些猜测。而到了皇帝驾崩，周观越做了摄政王的时候，答案似乎渐渐地就明朗起来。周观越的反常又一点点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原来都是早有预兆。

他还是怀着一丝希望问：“和豫王有关系吗？”车夫点头。

“是他让你来救我吗？”车夫摇头。

不是的，不可能是的。

他问：“那是他要……杀我吗？”

车夫思索一阵，点了点头。

这明明是他早就料想到的结局，是他确认自己可以接受的结局。就算自己果然身死，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当它真的发生的时候，元秀发现自己其实还是存了一点不切实际的希望。

然而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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