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林棠早知道树会把他传到什么地方,也不会这么轻易妥协。
动物们轻嗅土地,踱步,盘旋着不肯离去。
人一旦有了期待的事,时间就会迅速溜走。一周转瞬过去,周末,济仁医院大门口挤满了私家车,一辆接着一辆,阳光下闪烁着富裕的气息,再来点气球,送亲车队就完美了。
前段时间定期跑过很多次骨科,眼睛放哪儿都觉得白的刺眼。现在,虽然对病人们很失礼,但等人的姚良完全体会不到他们的痛苦,而是自顾自设计着。
姚才子眯起近视眼,秋日的太阳亮的没有温度,白墙青顶攀岩着一整片爬山虎,苍翠照眼,建筑中轴对称,边边角角和内部都清晰利落,高雅正式。有了个好底子,将屋顶改成尖顶,庭前挖个小型喷泉,停车场扩留百来平米当观众席,等亲朋好友坐满,红毯从中间“唰”一下摊到自己面前……
然后鼓风机……迎新娘……
大门口走来一人,风摆弄他的白袍,阳光戏弄色彩,点白成金,衣角折叠翻涌鼓起浪涛形状,飘逸如仙,下一秒便要离地飞去。
仙人很面熟。
“林医生,工作忙吗?”姚良挥了挥手,“感谢你前段时间照顾,手恢复得很好。”
“有时间吗,改天我想请你吃个饭。”
如预期般,林棠礼貌拒绝了。两人交谈着,背后的女孩突然抢进两人之间,打断林棠接下来的话,嚷嚷:“小可爱我来啦!林总亲自护送,居然不信有人接我。”
年轻医生双手插进褂兜,无奈道:“你一个有容有貌的女孩子家,我出于本能保护下你还被嫌弃,果然是看脸的世界啊。”眼神指向姚良。
陈依白顺势推着姚良离开,远远回头喊:“林总!不要自卑,没了黑眼圈你也是很帅的!”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再次回头:“林爸爸,别迷恋我啦,咱们辈分不合适的!小女先走了啊!”
甜氏店内,带尝鲜券的顾客优先享受服务。两人越过长到街中央的队伍顺利领到今日推荐——“霜雪布蕾”,收获无数嫉妒的眼神。
带着姚良窜来窜去,几个长着尖角的女孩前脚刚走,陈依白后脚坐了上去。刚空出来的地方很快被占满。
幸运!最后两个布蕾!
“想什么呢。”
陈依白感慨完,伸手在出神的姚良眼前晃了晃,问他怎么了。
“刚刚的是魔羊吧,角真好看。”姚才子有了新的作画灵感。见陈依白放下叉子,他才抽出思绪,反应迟钝道:“额,在想林医生……没想到他平时是那样的人?”对女孩儿体贴很正常,没想到还会开玩笑,以为他除了工作什么也不在乎。
陈依白嘴巴一瘪,恹恹道:“人家好不容易和你一起来这儿,还幸运抢到了位子。”你倒好,一会儿看别的女人,一会儿想别的男人。
姚良心一软,捧起吃的,舀了一勺送到女孩嘴边,哄她:“是我不对,还好和你一起来的,我从来没有抢到过窗边的座。”
“……好吃诶!”女孩满意了,笑嘻嘻道,“要是没有你,我也会错过这么好吃的店呀,应该说我们凑一块儿才能幸运。”
姚良摇头,说:“是你,愿意把幸运分给我。”
那段时间他真的有点崩溃,没日没夜的画草图,忍受上司的压力,关节痛的他想剁掉。但如果这是巨大幸运的前奏曲的话,他会兴怀感激的听到终章。
陈依白笑开,她发现姚良一不自在就会挠后颈。看着看着,四目相对,憋不住,换来新一轮傻笑。
“好非主流啊,哈哈哈哈。”
“有点。”
年轻女孩双颊飞上红晕,苹果肌圆润饱满,星眸点点亮光溢满笑意,嘴上质问:“你笑什么。”
“因为你笑。”
“我笑起来很好笑?”
“很美。”
“那你笑什么?”
“见色忘形,想……”
“什么呀……”
到底第一次接受爱情的洗礼,女孩洗了个大红脸,红的滴血。
像是电影的慢镜头,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上一秒说笑说的好好的,那只快乐的小鸟突然没了声。
姚良慢慢睁大了眼睛,眼见女孩直挺挺摔下高脚凳,倒在地上。
“依依!”姚良跳下来,周围乱哄哄吵成一片。
躁动越演越烈,像空台频道无意义的乱码。姚良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一个劲儿喊:“快叫救护车啊!来扶一下!”人群并没有任何回应,仿佛被隔在一步之遥的另一个空间,站在他面前只是为了最佳观赏效果,而非互动。
女孩体温高得不正常,姚良抱着她,一手去摸手机,空白的大脑闪过一串数字。
“嘟——嘟——”
接了!
“您好,我是……”
“林医生!依依她……”
姚良喉咙一紧,发不出声音。事实上不止他,所有声音,甚至所有人都消失了,电视电源断开,世界死寂。
他知道这种感觉。
“姚良”闭上嘴,眼珠游移,还不等他直起腰,身体猛地下沉。
痛,骨头缝里像硬塞了针,牵一发而动全身。他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可能麻了也可能断了。喉间腥甜无比,熟悉的血腥味难受呛鼻。背后是床,除此之外什么都无法判断,混沌,大脑转不动,无力感涌上心头,他惊觉自己没有呼吸,只有五感忠实传递着无边恐惧。
病床边,护士掩唇,不复人形的青涩甜美,笑的妖媚动人。
“你来吃,好不好?”
不好。
这看来是当时他和林棠一起看见的场景,不过现在他成了主角之一,还是被啃成尸体的那个。
池在渊深深皱眉,他一定要杀了这只臭虫。
眼中出现模糊的景象,黑色闪电,九天神雷填然鼓噪,天地空旷辽远,只有他,活,不求,死,不得,神识几经烤炼,几近破败。
“渊……阿渊……”
这世上,叫他阿渊的人不多,一个离开了他,一个永远离开了他。
“池在渊!醒醒,喂,听得见吗!池在渊!”
他挣扎着醒来,第一眼看到那个男人,素来表情淡然的脸上写满焦急。两人离的很近,近到不知怎么,令人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神仙也是主动靠的这样近,当时想吓吓魔植罢了。现在呢?
池在渊松开林棠的领子,将人推开,两人差点就亲上了。
“嘶……刚刚你,叫我什么?”
“嗯?”
“池在渊,你是叫这个名字吧。”
神仙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拒绝搀扶自己站了起来。
“还在街上呢,你怎么说晕就晕了。”
街上?池在渊抬头,后面就是红绿灯,他连位置都没挪过。那一切幻觉都像不曾发生一般,只有他经历了。
神仙捏捏鼻梁,说:“我中招了,幻术。”
林棠一惊:“什么时候?”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神仙脸色苍白不少,抿着唇,眉峰收合,英气的五官凝重深邃。他自责道:“是我疏忽,巨蜘蛛生性狡诈,应该叫上令淮一起……”
“我没说是巨蜘蛛。”
林棠哑口,很快接道:“小陈擅长幻术,总部里熟悉的人都知道,我没来得及——”
没来得及,真像他会说的话。
真的来不及,还是故意不说?
神仙垂下眼帘,深邃的刻下一道阴影,笑的有些不近人情:“小时钟,你让本君很为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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