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介怀。”
“我更在意你的说话方式，你，去过仙界？”不算自贬，但仙人说话都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死板，和恶心的礼貌，虽然明明知道不可能。池在渊眨眼，恢复嬉皮笑脸，低头，高大的身子投下一片阴影，“像我的一位……故人。什么话都能听，什么事都能忍，榆木脑子。”对所有人彬彬有礼，哪怕是要杀自己的人。
林棠好脾气的抵住他，不让他压下来，提醒：
“上仙，太近了。”
秘密在空气中发酵成压抑，太过稠密反而没人好奇。
“哐哐”
二人回头，一个身材圆润的男人站在门口，问：“废物篮子，可算醒了，敞着门聊啥呢？”
“说我饿了。”池在渊耸肩，走向餐桌，粥还没凉。
林棠侧身让人进屋，点头道：“白上仙，你好。”
白鑫随口应了，被道破身份也不惊讶，架着昏迷的池小儿被刚回家的男人撞上时他就看出，男人是魔，现在不过是互通真身。都不是人，装给谁看呢。
他糊了池在渊一掌：“辟谷几百年了还饿，你就是馋。躺这么多天，赶紧去办驱魔令，早完事早回九重天。”
池在渊一愣，问：“老白，我睡了几日？”
“四天。”
“是有点久了。我们马上去驱魔行宫。”
“他们不叫行宫，叫署，驱魔署。”
“别记挂名称了，赶紧带我去……”
“我也不知道在哪儿。”
“这么多天你……”
白鑫再次接话：“都没找到。你醒了算上一算，万事大吉。”
池在渊：“你有何用。”
“嘿，臭小子，教你的礼仪都喂狗了？”
林棠在一旁，微微皱眉。驱魔令，允许仙界人士在人界斩杀妖魔的证明。人界不比仙宫，灵力瘠薄，需要媒介索引才能发挥仙者原有实力。
“兄长，你吓到林医生了。”池在渊咬重音，末了长篇大论解释道：“实不相瞒，我们……兄弟二人此次下凡有任务在身，需感化一百三十只百年魔物方可返回，驱魔令是为避免有邪祟捣乱时我方过于被动。我初来乍到，很多事不清楚。
“不若这样，林医生提供居所，并提供任务目标的信息，力所能及范围内，池白二人助你达成任何心愿，待任务完成立刻离开，决不妨碍你的生活。
“退一万步，我真的图谋不轨。白鑫此仙，不出全力便能轻易取你性命，我的算盘实在没必要打。小友意下如何？”
利害关系最能牵制人，神仙助力可遇不可求，得到了，说是无所不能也不为过，这是常人的想法。林棠百来年修为压身，早不是白纸一张，只沉思着不说话。
白鑫啧啧两声，道：“订个契约简单了事，话真多。”
池在渊点头：“是个办法。那便来吧。”
林棠反应过来：“不是说没有灵力？”
池在渊一本正经：“刚刚恢复了。”
林棠看着他不说话。
池在渊：“别这张脸。”
“好吧，那是骗你的，试探下你知道我无还手之力后会是什么反应。还好，能合作。”
“……不管上仙您信不信，我从未想过害你们任何一人。”说到最后，林棠深深叹了口气。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俊朗神仙真是不可小觑，他醒来才过多久，自己被耍了两次，还是因为同一件事。
林棠发自肺腑：“希望上仙守信用。”
池在渊擦了擦嘴，餍足起身。
契约分为三种，主仆，生死，天地，四大物种兑现承诺的可靠保障，不以效用排名，各有其用。主仆保忠诚，一签定终生;生死保誓言，一签定轮回;天地保三界，非帝仙，人皇，真魔，阎主不能签订。契约有一个共同点，契约完成前，双方任意方非自然死亡，另一方也不可独活。
池在渊笑笑，眼角上挑，道：“生死。”
林棠：“好。”
话音刚落，不等白鑫反应，枝蔓接二连三窜出地底，没有实体，争先恐后爬上林棠的腿，却是轻柔也悄无声息的蔓延开来，脊背，手臂，布满他的脸，长出叶子，亲昵的勾着眉，十分依恋。原本平淡无奇的五官，被蜷曲精致的芽叶衬得妖冶，经络形态美丽，且蕴含着力量。
白鑫终于吼出来：“废物篮子你发什么疯，跟魔物定轮回？！”
“停下让我来……你灵力太弱了！”白鑫急吼吼的，池小儿再晕过去就头大了。
池在渊最后说了实话，他灵力的确空乏，契约进行一半，后劲不足，只咬牙回答：“……省省心吧。我的事，我自己……”
仙、人皆有轮回，前者渡劫参悟，以化臻境，轮回一世强过一世。后者较简单，无非切换于人鬼两态，世间流传的转世一说便与轮回有关。魔是唯一的例外，生便生，遗臭万年，死便死，魂体俱灭，不存在“世”，怎么“转”？只要他们假死——即夺舍——借天道之手抹杀一个二等星君再简单不过，跟老天可没有道理讲。
藤蔓密集到一定程度，遮天蔽日，两人周围压力骤增，那是密度过于浓郁的灵力造成。
林棠抬眼，默不作声操纵着藤条拧成几股，在池在渊背后半圆形聚拢支撑着他。池在渊得力，长呼一口气，率先开口。
“吾真名，池在渊。”
“吾真名，林棠。”
轮回中生死局
天地荒生死抛
独吾尘下
唯君心上
每念一句，林棠头顶时钟虚影便加深一分，散发着厚重威压。细看，时钟指针不动，原为巨大花影。白鑫惊疑不定，这百年魔植竟是显出了半真身，可见其对契约一事十分重视。他不由对林棠多了些好感。
立誓两人相对而立，一人一手合成笼状，灌输灵力。天青与牙白交融，混合成另一种全新的色彩，俄倾荡开，虚空中一道天光乍现，贯穿两人手掌，光消波散，二人手心一阵灼热，天道契成，生死印结。
“对了，重新介绍一下。”池在渊突然开口
“白鑫，一等五行星君第三，太白星金德真君。池在渊，二等南斗六宫第四，天同益算星君。”
“兄弟和心脏病都是老君编的，不算本君不守信用。”
“……”
池在渊一双上挑眼笑意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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