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跟哥哥出去爽一爽?”黎洲突然坐到他身边一把搂住他肩膀。
“得了吧你,嘴炮王者!”宁鸣宵斜了他一眼,“你之前说的你师父的纹身店在哪来着?”
黎洲莫名其妙地看向他:“购物广场后面那条商业街,怎么?”
“到时候去店里找你。”宁鸣宵故意学他眯眼假笑阴阳怪气,“替我提前跟你的亲亲师父预约一下?”
“你……”黎洲一愣,脸上却没了笑意,皱着眉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道,“要考虑好,纹了什么跟着你就是一辈子了。”
宁鸣宵将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移了下去,在他手背轻拍了两下,笑了笑:“一辈子罢了。”
窗外秋风拂过,挽起散落一地微微泛黄的银杏叶轻点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黎洲坐在原位,抬眼看向宁鸣宵渐行渐远的背影,悠然的林荫小道间有树影婆娑与欢笑有一张张或神色匆忙或朝气蓬勃的稚气面庞,唯有他,仿佛已经独自在这条路上走了很久很久。
黎洲自认是一个从不吝啬对美好事物夸赞的人,所以当他高一第一次看到坐在教室后排靠窗位置上正戴着耳机低头画画的宁迟钺的时候是惊艳的。
似曾相识的场景总是重复发生着,那天的他也曾看着那人专注的侧颜在课桌旁站了许久,而后,他轻叩桌面,迎着那人疑惑的眼神笑得肆意,以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开启了他们之间的第一句话:“嘿,你是Gay吧?”
漂亮的眸子闪过一瞬惊愕,随即又恢复了原先没有什么表情的模样,只见那看着就十分适合接吻的双唇微启:“没事的同学,旁边这个位置没有人,你随意。”说完又埋头继续他的素描创作。
于是他们就这么成了同桌,宁鸣宵甚至同意了老师将黎洲跟他安排在同一个宿舍的请求。那时的黎洲总觉得他这位看似小白脸的同桌是个非常不好惹的人物,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对他进行打击报复。
可事实是,他的这位同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每天的日常只有学习、运动与画画,除了偶尔跟在他的邀请下会与他一起吃午餐其他时候全都是自己一个人。待人礼貌友好却能感觉到明显的疏离,甚至只有在课堂上回答老师问题的时候才是他话最多的时候,完美贴合了全年级被他伤透了心的女生对他的平价——高岭之花。
至于他们之间是如何熟络起来的,这还得从高一那年的圣诞节说起。
那几天他的冰山舍友莫名地发起了低烧,体温时高时低却始终降不下37.8°C,于是每天不是抱着素描本或者各种书窝在被子里就是裹成粽子出门奄巴巴地缩在围巾后面。
圣诞这天大约是又加重了几分,他的这位学霸舍友破天荒地瘫在被窝里没去上课。在饭堂排着队的黎洲莫名想起早上出门前看到的那张露在被子外面微微泛红的脸与因不适蹙起的双眉于是顺手也给他带了份饭,走回宿舍的路上才想起给他发了条短信。一直没有收到回复的黎洲回到寝室后看到的只有空落落的被窝以及被主人落在桌上的素描本。
黎洲在心里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于是将饭盒放在一旁顺应好奇心拿起了那本素描本。
这本素描本的描绘对象意料之中却又在意料之外的只有一个人,第一张略显稚嫩的笔触下的青涩阳光大男孩随着作画者逐渐细腻的笔触成长为一个沉着稳重的事业型男士,一页页翻阅仿佛这个人就活在你眼前或喜或悲。渐渐的,黎洲莫名觉得画中的味道变了,往前的画无一例外的都是以当事人的视角描绘与画中人做的事情,是满溢的欢喜与暖意。可越往后翻,多了侧颜多了背影多了特写,甚至多了几幅以黑白灰三色勾勒的水彩画,多了的是偷窥者的悲伤还有那些隐忍着的快要按奈不住呼之欲出的什么。
黎洲看着这压抑的色调莫名心头一疼,他呼出一口气,连忙合上素描本摆回原位,逃似的跑了出去。
可谁知,晚上10点刚结束了兼职回来的黎洲却十分意外地在宿舍楼下看到了他的舍友。
半弯月迫不及待地半掩于云幕中,撒下一地清辉。宁鸣宵站在暖黄的灯影之间,簌簌飘落的细雪落在他的发间与微颤的睫毛上又悄悄没了痕迹。
黎洲不动声色地站在宿舍楼墙边的阴影里望向别人心底的秘密。他发现,今晚的宁鸣宵与以往不一样了,他卸下了冷淡疏离的伪装从内里燃起了一把火,扬起的下巴露出一节暖白的肌肤,喉结随着一张一合的红唇上下滑动,飞扬的眼角,怜人的双眸漾着柔光一瞬不瞬地望着眼前人。而那位眼前人正是他今天中午在素描本里看到过的画中人。
黎洲心中一酸,眼里差点淌下泪来,大约是那条名为羡慕的毒蛇毫不留情地在他那千疮百孔的心上又咬了一口。他自嘲一笑,转身走进了宿舍楼。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宁鸣宵才回到宿舍,手上提着一袋药还有一大包衣服。
黎洲斜靠在床头,扫了他一眼:“回来了?病好点了吗?”
宁鸣宵又戴上了那张假面,他点了点头:“谢谢你的饭。”
“没事。”黎洲耸了耸肩,故作随意又道:“刚回来的时候在楼下看到你了,给你送药送衣服的那个人是你哥啊?”
宁鸣宵闻言一愣,眼中蒙起一瞬迷茫,他迟疑地点了点头,张了张嘴半晌才答:“……是我爸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