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家出走了,觉得自己必须铁骨铮铮。
他不知道说什么,太烦躁了,穿着一件深色的皮夹克,一边抽烟一边走路。差点上车了还没把烟掐掉,被检票大妈眼神警告了好几次。
他坐上高铁,没什么想法,想走就走了,想坐车走。他的车钥匙,房屋钥匙全扔在房子里,他出来就带了几张卡,他本来一边冷笑一边收拾东西,自己绝对要净身出户,何毓文给的东西他统统不要。原来的房子也不想去。买房子的钱还不是何毓文之前的赔偿费。他只要一想到自己本来抠门的要死当作珍宝的积蓄,一块,哪怕是一毛都是来自于何毓文的“恩赐”,他就烦。
他爸妈要是知道自己爬上这个人的床,指不定下一秒就一道雷把他劈死。
他摩挲着口袋里的车票,一张开往老家的票,他心里安慰自己,将功赎罪来了。
一个人的旅程,他的思绪飘来飘去,最后飘回到他上车开始一声不响的手机,偶尔天气预报会伴随区域变化弹出来一下,没人找他,他也不想找人聊天。他想安静到死。他望着窗外驶过路边的风景,看到马路,田野,呼啸而过的风在呐喊他的名字。
他怎么觉得,有点忧郁了呢。
下了车,拎着两个茶叶蛋,转车转到头晕。
车上人讲的方言他当然听得懂,只是他现在不会讲。路上的马路返修、拓宽了很多,要不是站点的名字没改,他铁定认不出来。
变了这么多,路怎么走,他差点忘了。他差点哪座山上埋着他爸妈都忘了。他问村口坐在石板凳聊天的大爷,大爷说那几座坟山,前些年早就填掉夷平,准备建高速。
郑珏道完谢,只能灰溜溜地走了。
他手机一震,瞄了一眼,何毓文打的。好巧不巧,他盯着屏幕上的“打桩猛男”四字,一狠心挂掉,然后把备注改成“渣男”。电话挂掉后,手机没了动静。没他想的穷追不舍,他心里冷笑,果然是渣男。
他转头走了,村子变化这么大,他没转来转去的必要。
他到村口等车,一路上看到他以前常常玩的小溪全没了,以前还有鸡鸭鹅跑来跑去,一不留神就能踩到一滩屎。
这些都值得记住。他记得自己在台球桌上的飒爽英姿,记得夏日的夜晚,他和一群人在树底下借着昏暗的路灯打扑克,一边吃白糖棒冰,打得入迷了融化到手上一片糖水。
他舔掉,淡定甩出王炸,收走了一堆儿钢镚。
他坐车坐到城里,逛了一圈,越来越无聊。后来走不动,也不想走,就找了个宾馆潦草收拾了下,住了一晚。
晚上睡得很不舒适,睡惯家里的,外面再怎么软的床怎么闻都有一股消毒水味儿。他以前自然宾馆干过,床单这么白,都是漂的,指不定还没家里洗到发黄的干净。
他昏昏沉沉地坠入梦乡,车上没睡觉,匆匆的一天旅程终结于今晚,四肢开始变得疲乏。
他梦到很多人,梦到以前工作的人,梦到了小冰,梦到老板老板娘,梦到何毓文,梦到何毓文高高在上地看着自己,他渴望地看着他,求他垂怜他。
之后欢爱完,坐在床边和他说,我逗你玩呢,都是骗你的。
他立马惊醒,坐在床头,额头上全是汗。
他很少有做梦被吓醒的时候,这么一个没心没肺的人,从小到大,哭都很少哭过。梦都是假的。
但他觉得何毓文不喜欢他,是真的。
他叹了口气,有点沧桑,这不也睡了快一年,他都觉得感情都培养得差不多,结果出这种狗血连天的岔,他很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