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川不答，只是用眼神跟商子都交流了一下，商子都立即心领神会，他朝来瑄微微颔首，说：“瑄哥叫我名字就好了。”

“好。”来瑄松了口气，还好这“堂嫂”人帅心善。

一餐饭吃了两个小时，年末忙大家结束之后没有久坐便各自回了家。

客人一走来因就被来千行叫去了书房，爷爷想说什么来因心里已经有数了，之前他不在意自己能活多久，他依靠家族的荣光撑过了十八岁已是百年来最幸运的一个人了，可是人活得越久就越发贪心，十年前他时刻准备着迎接死亡的降临，五年前他能坦然地面对死亡，两年前他会觉得遗憾但也没想过去反抗命格，直至今日命格一次次叫嚣着让他归还这个上天赋予的躯体和灵魂，告诫他时间走到尽头的事实，他反而想活下去。他舍不得爷爷奶奶，舍不得父母，舍不得来川，舍不得商子都...他过了年少轻狂的阶段，开始变得感情用事，开始畏惧死亡。

来因抚上那扇年代久远的红木雕花门，犹豫再三还是推了门进去。爷爷坐在书桌前写字，这是爷爷的习惯，几十年如一日每天坚持写日记，来因曾经翻看过，命格第一次反噬那年爷爷的日记里只有他的名字。

“阿因，最近身体怎么样？”来千行放下了手中的钢笔，抬头凝视来因。

来因实话实说：“不好，爷爷。”

来千行似乎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他合上了笔记本，面不改色地问道：“你的想法还跟当初一样吗？”

来因在书桌前坐了下来，坚定不移地对上来千行的目光，答道：“爷爷，我想活下去。”

“我也想让你活下去，但是天命不可违。”来千行说：“不过你要记住一点，这个命格能给予你异于常人的能力，同时也会剥夺你其他的东西，众生都是平等的。你如果想要找回失去的东西那就把能力还回去。”

来因问：“还回去这样我就能活吗？”

“理论上是成立的。”来千行站了起来，从身后的书柜上拿了一本泛黄的厚笔记递给了来因。

来因摩挲着纸张破碎的封面，他知道这本书，它的地位跟来家族谱的重要性相当，记载了百年来来氏一族对奇人异事的所见所闻，其中有关于命格的一小段记录。只是来因想不通，爷爷研究这本笔记多年为什么现在才告诉他命格还有回转的余地。

对啊，为什么三十年来爷爷一次都没有提过？来因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收紧了拿书的手，迟疑片刻问道：“爷爷，我要还什么东西？”

来千行说：“你的天眼，你要放弃看见另一个世界的能力。”

来因脱力地靠在椅背上，苦涩地笑了一声，“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代价呢，大不了不驱鬼嘛！我这二十几年的术式可不是白学的，就算没了天眼我还不是能继续做天师。”

“不单单是失去天眼这么简单。”来千行叹了口气，这个最让他操心的孙子转眼已经三十岁了，他们抗争了数年依旧敌不过死亡迫近的脚步，来千行其实一直都知道只要来因不涉足玄学寿命还是可以和常人一样的，可上天选中了来因就注定了来因不会甘于做一个普通人，来因很享受命格带给他的天赋并且热爱着天师这个职业。来千行不想抹杀来因的意志。

来千行：“阿因你应该很清楚，没有天眼的天师驱使不了任何的术式，即使你把施术的步骤和咒语背得滚瓜烂熟最后都是无用功。”

来因捂着脸整个人抽搐了起来，这个选择他根本做不了，他很想活下来，但他无法想象自己不能作为一个天师而活着的情景。

“我只能二选一了吗？”来因问道。

来千行沉默了，答案显而易见。

来因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从小到大他都有明确的目标，他希望成为最出色的天师。但想要在人才济济的世家中脱颖而出谈何容易，很多人都说，因为来因生在来家，因为他有一个特殊的命格，所以他不用努力就能胜过绝大多数的天师。可没有人知道来因背负了什么，这份强大背后伴随撕心裂肺的痛苦。来因难以舍弃天师这个身份，这是扎根在他骨子里的执念。

来千行起身给精神趋于呆滞的来因倒了杯茶，转而问道：“阿因，你有告诉过子都那孩子吗？”

听到这话，来因瞬间清醒了过来，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短暂的挣扎已经让他红了眼眶，“他知道，即使这样他还是愿意跟我回凤山，他不在乎这段感情是否会有始无终，他只是喜欢来因这个人而已。”来因含着泪抬头看向了来千行，“爷爷，我不知道下辈子会不会再遇上这样一个人，感情是可遇不可求的，我不想丢下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