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就免了吧，我跟阿因之间不用说谢。”其实张二狗没必要加后面这半句话，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犟什么，明知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就是不甘心。但来因对他没有多余的感情，又是一个不容商榷的事实。

张二狗拿桃木尺的尖角划开了来因的小手指，细小的血珠从表层的皮肉里渗了出来，张二狗沾取了来因自己的血液，在他脑门上画下了一个符。

商子都站在一旁目睹了全程，这个仪式诡异得吓人，他却没有出手制止张二狗，一来他相信张二狗的专业水准，二来就是张二狗看来因的眼神，他太熟悉了。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就如当初张二狗能一眼看穿了商子都，商子都同样一眼看清了张二狗。那句“我跟阿因之间不用说谢”此时放到商子都耳朵里便多了些膈应。

术式片刻后就起效了，来因空洞的眼眸逐渐回复了光彩，将断不断的气息也开始趋于平稳，横冲直撞的命格暂时稳住了。

张二狗扶着墙坐了下来，刚来的急，很多事情他还没有搞明白，他环顾四周，问道：“对了，严涵呢？”

“他刚刚化成黑雾消失了。”说到这儿，商子都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裘少衡和赵胜景呢？”

“糟了！”

外头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但晚高峰还没有结束，黑色的A8隐匿在川流不息车辆之中。

车内安静得如同静音了一般，赵胜景单手靠在车窗上，他正透过玻璃看着街道上杂乱无章的灯火，他的心也如那些光点般忽明忽暗。赵胜景看得眼神迷离了，他幽幽地说道：“你为什么告诉我当年在承平中学救我的人其实是你？”

裘少衡仍旧稳稳地把着方向盘，并没表现出多大的意外，该知道的赵胜景早晚会知道。裘少衡苦笑道：“我说了你信吗？”

赵胜景沉默了，是的，裘少衡把他看得很清楚，他只会把裘少衡的真话当做笑话，因为他从来没信任过裘少衡这个人。但是赵胜景仍旧想不明白他到底爱不爱裘少衡，他爱的是那个年少时照亮他生命的人，可当这个人从商子都变成了裘少衡后这份感情似乎变质了。

这时一串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赵胜景看了看来电显示，是商子都。说实话，他跟商子都撕破脸皮到这个地步已经没必要再有过多的联系了，但这个电话他不得不接，他怕来因出事。

“你们俩去哪了？”商子都的语气有点冲。

赵胜景心虚，结结巴巴地回道：“我...我们在...中心大道上，来因还好吗？”

“他没事，但你们俩有事！现在马上下车找个人多的地方避避风头，严涵去找你们了...”扬声器里商子都的话还在继续，但剩下的话赵胜景已经听不进去了，因为他从后视镜里瞥见的一个黑色的人影，车子正驶过商区，透亮的灯光照清了后座，那是一个满身是血的少年。

“他已经来了。”说完这句话，两人之间的通信戛然而止了，而离奇的是这两人谁都没有挂断。

赵胜景不敢看后视镜，他至今以来所有的惊慌都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他慌乱地放下了手机，双手抽搐着想开窗，可窗子却毫无动静。

赵胜景愣愣地转头看向了裘少衡，才发现裘少衡额头上已经出现了一圈冷汗。

“我看到了。”裘少衡踩下了刹车，等车停稳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黄纸塞到了赵胜景手中，“我这里还有一张镇鬼符，你拿着。”

赵胜景捏着手中的符纸，“那你怎么办？”

裘少衡伸手捋了捋赵胜景额前细碎的头发，说：“放心，我跟他没有直接的冲突，他不会拿我怎样的。”说完他再次发动了汽车，现在回星洲已经来不及了，严涵绝对不会等到他们和张二狗会和才动手，好在这条路离神学研究中心非常近，车程只需五分钟。裘少衡在找天师的时候曾经查到过一些关于神学研究中心的资料，上面说神学研究中心处于极阳之地，可以隔绝所有的阴魂。他没有天师的本事，这是目前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任谁车里装着一个鬼都会高度紧张，就算是裘少衡也不例外，所以这时候突然出现的声音只会让车里的两人毛骨悚然。

“赵胜景，你知道我当初被你推出去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吗？”

赵胜景不敢回答，不单单是恐惧，还有对严涵的愧疚。

然而严涵并没有等赵胜景回答的意思，他继续说道：“我在质疑我自己，我做人有这么太失败吗？”

这句话狠狠地刺痛了赵胜景，看似是严涵的自嘲其实是在讽刺他，抛去严涵混乱的私生活，严涵在待人处事上从来都没有不当的地方，错的只是他自己，他没有评价严涵的立场。

长时间的沉默似乎惹怒了严涵，他的声音渐渐拔高了，“你说啊，我失败吗？”

说话的同时，一双血手从后座伸了过来直接抓上了赵胜景的脖子，但严涵的手在触及赵胜景皮肤的一刹那被迅速弹开了。这下点燃严涵愤怒，他身上的黑雾肆无忌弹地包围住了前座的两人。裘少衡瞬间失去了整个视野，但他还能控制着车辆行进的方向，可这样的情况维持不了几分钟，很快他就听到了有什么东西摩擦保险杠的声音，裘少衡意识到自己可能碰到了路边的花坛，他微微转动了一下方向盘。而他们并不知道一个小小的转弯，会让他们走向了终结。

一切都发生地太快了，挡风玻璃爆裂的瞬间，裘少衡本能解开了自己身上的安全带挡在了赵胜景面前，他知道自己对赵胜景那种近乎变态的感情，但还是低估了自己，这一刻他才明白原来他愿意为了赵胜景豁出性命。

“胜景，我爱你。”

这是赵胜景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他清醒了，他终于知道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东西。

来因在术式完成之后就渐渐转醒了，像那次来星洲偷东西时一样，他捱了一会儿就抗过去了。张二狗先出去找人，他们俩随后也跟了上去，不过车还没开出星洲，赵胜景的电话又回拨了过来，但电话那头却不再是赵胜景的声音了。

“喂，您好是商子都先生吗？好的，我们这里是市人民医院，赵先生和裘先生是您的朋友吗？您方便过来一趟吗？具体是这样的，刚刚他们驾驶的车辆在中心大道上和水泥车相撞，赵先生目前还在抢救中，但裘先生已经抢救无效死亡了，请您节哀顺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