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因抵达神学研究中心三楼会议室的时候，其他二十六个天师都已经到位了。来因一进门，众人齐刷刷地转过头来朝门口看了一眼，见来人是来因后又全部十分默契地转了回去，显然他们对于来因的迟到早就习以为常了。

“抱歉，戴总，你继续。”来因进门先跟老戴道了个歉，然后低调地在最后一排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

开会交代的东西每年都是那几样，无非就是注意斋戒、着衣、诵经。其实这些步骤是否会起效用根本没有切实的根据，但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律例，你拿了天师证就得照着做。

老戴的讲话向来都无聊至极，但天师们又不得不听，来因便就着他隐蔽的位置偷偷玩起了手机来。

打开微信，最近的一条是商子都发过来的。

“因哥，刚刚忘了问，衣服合身吗？”

说实话，这套衣服除了闷骚了一点，也没什么缺点了，而且整套上身后的效果还可以，还显得他腿长。

来因只回了两个字，“不错。”

商子都秒回了来因的信息，“既然你喜欢，这套衣服就送你了，是全新的。”

来因打道：“那多不好意思，多少钱我转你。”

商子都：“上衣4300，裤子6500。”

“卧槽！”看到商子都的报价后，来因没管住嘴，直接大声喊了出来。

这下老戴还有前排的同事又一齐转回来看向了来因。

来因嫌老戴烦，老戴看到来因也脑阔疼。按理说来因回凤山修行了两年，总该有点长进吧，可来因现在干出来的事儿跟两年前完全没区别，老戴这旧情可是念不起来了，他板着脸说，“来因，你到底对我有什么意见，又是迟到又是打断会议，怎么，你想独揽山顶焚香的任务吗？”

焚香是中元法会最后的一项重要任务，神学研究中心一般都会在中元节之前的会议中确定人选。老戴刚在交代焚香的事情，来因就自己撞了上来，不抓他当壮丁还能抓谁呢？

来因不能说实话，那不就承认自己开小差了吗，要怪只能怪商子都拿了这么贵的衣服给自己穿。其实商子都挺冤的，两人消费水平不一样，这套衣服的价格对商子都来说还挺平价的。

来因没辙，只能能客套地回道：“戴总，我没意见。”

“没意见是吧，那就你去焚香吧。”老戴直接拍下了板子。

“戴总，...”来因还没继续往下说，老戴已经一记眼刀飞了过来。老戴虽然平时一直是个老好人的形象，但他在正式场合向来是不讲情面的，来因没出口的那半句话只能缩略成了“好吧。”

见来因安分妥协了，老戴又将话题转到了会议上。

危机一解除，来因马上低头看了看手机，屏幕上又蹦出了一条信息。“钱不用转了，你帮我解决春水煎茶的问题，这衣服就当我送你的回礼。”

来因除了答应还能怎么办，这一万多块他真掏不出来。商止槐的酬劳没到手，神学研究中心的工资只发了一个月，他支付宝加微信钱包总共就三千块钱，半条裤子的钱都不够。商子都有钱，买这套衣服不算什么，但他来因很拮据啊，三百五百他都嫌贵，唯一一次买奢侈品还是被他妈逼的。

既然商子都已经这么客气了，来因总得回一句，但他想不出来回商子都什么，说“谢谢”好像不合适，打个“嗯”又太高冷了，斟酌再三，来因还是决定发了一个熊猫右手比ok的表情过去，优雅而不失礼貌。

没想到商子都还挺懂行情的，立刻回了一个熊猫左手比ok的表情。

“哈哈哈哈哈哈。”来因被商子都的回复戳中了笑点，又没忍住。

这声笑其实音量很小，但会议室里所有人都在安静地听老戴讲话，这时候再微弱的声音也会格外明显。

“来因，你还有完没完。”老戴指了指来因，“给我坐第一排来，我看你在我眼皮底下还能整什么幺蛾子。”

来因没办法，只能在全体同事的注视下灰溜溜地从最后一排走到了第一排。他突然感觉这个场景好像有些似曾相识，不就跟他高中数学课上偷偷画符被老师抓包了一模一样吗？没想到他都步入而立之年了，还要体验重返十六岁。

尤叁也坐在第一排，来因跟尤叁关系比较好，他就在尤叁旁边的空位坐了下来。

老戴接着讲了下去，但他的视线时不时地飘过来瞪来因一下，这会儿来因连一声都不敢吱了，那还敢把手机掏出来。

接下来半个小时，来因集中了毕生的精力去听老戴的演讲。好不容易熬到了会议结束，老戴竟然叫他留了下来。

不过意料中的批评并没有落到来因身上。

老戴说：“焚香这步我本来就有意向让你去做的，别给我搞砸了。”

来因松了口气，装模作样地朝老戴敬了个礼，“保证完成任务。”

就在来因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的时候，老戴还有后招在等着他，“老师说了，你再把不住边，他会亲自过来收拾你。”

老戴的老师就是来因的爷爷，来因爷爷是个素食主义者，他收拾来因的方法就是逼着来因和他一起吃素，这一天两天还好，但要是连着好几个月不吃肉还不如一枪毙了来因。

来因马上求饶道：“戴总，别了吧，我再也不敢了。”

中元节前夕是神学研究中心的这些天师最轻松的一天了，大家伙不用干活都聚集到了茶水间旁的休息室里。来因从会议室下来后也径直去了休息室。

来因刚往自己的杯子里加了几块冰，尤叁就端着咖啡凑了过来，并一如既往地开始夸来因。

“因哥，你这身可真帅。”

来因漫不经心地回答道：“那还用说吗，我哪天不帅了。”

“所以你是为了显摆新衣服，今天才整了这么大动静的？”张二狗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们俩附近。

来因说：“没，纯属意外，老戴都留我单独讲话了，我犯不着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

来天师和张天师不对付在神学研究中心可是出了名的，这两人杠起来，周围人看戏还来不及，别说上去劝了。

张二狗的目光停在了来因衬衫右上角刺绣标志上，那是一个拿着旗子骑马向前的骑士。张二狗是眼神暗了下来，“因哥，你这人可说不准。”

“就你戏多。”说完，来因拿起吧台上的几个小糖包朝张二狗扔了过去，趁张二狗接糖包的功夫，他大摇大摆地出了神学研究中心的大门。

后来张二狗还是把来因扔给他的糖包倒进了咖啡里，但怎么也尝不出甜味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