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因站在来川身后一个劲儿地挤眉弄眼给商子都暗示。两人的视线有一秒的对接，可商子都马上错开了视线，一点回应都没留给来因。来因心里没底，商子都这小子一直跟自己对着干，谁知道他在这时候会不会故意阴自己。

“来因是我姑姑的男朋友，我当然要叫他姑父了。”

出乎意料地，商子都很配合地解释了他们俩的关系。

来因是松了一口气，可来川却满脸的难以置信，那天她可是亲眼看到了这俩人在电梯里搂搂抱抱，难不成这是新世纪的姑侄情？

来因对着来川的后背根本看不到她此时的表情，但商子都就站在来川的对面，他可是清楚地看到来川脸黑了下来，还完全误解了来川脸黑的原因。

来川无缘无故地为什么生气呢？还不是因为他初次到来因家里做客，叫了来因姑父却没叫他姑父的妹妹，失礼了。

意识到错误在哪儿后，商子都立即低头朝来川认错，“不好意思阿姨，是我考虑不周。”

谁知这话非但没起效果，反而让两兄妹同时呈现出了一副迷茫的表情。

来因的怒意被商子都这么一搅和差不多全消了，他还要谢谢商子都这傻子自己挖坑往里跳。但来川的怒意却刹那燎原。

来川今年二十六岁，被小学生初中生叫阿姨就算了，商子都这个大龄青少年还想来占她便宜，哪有这么好的事情？要不是看在商子都这张脸的份上，她早就一拳挥过去了。

还执着于长幼尊卑的商子都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来川了，他该叫的也叫了，怎么来川的脸更黑了。

来川朝商子都挑了挑眉，“你几岁啊？”

商子都如实回答，“二十二。”

“哦，二十二了。”来川重复了商子都的话，随即瞪了他一眼，阴森森地说道，“又不是二十二个月，难道还要大人教你，对着我这样的女孩子，叫阿姨合适吗？”

来因站在一旁看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开始起哄，“大侄子，这就是你不对了，我们川儿这样的女孩子应该叫小姐姐。”

这话一出，商子都和来川双双把头扭向了来因，异口同声地说，“闭嘴。”

来因很识相地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以示配合。

商子都立即回过头说：“来川，抱歉，我只是觉得你作为姑父的妹妹直呼你的名字有点不妥当，没有别的意思。”

“原谅你了。”来川气来得快消得也快，她可比来因讲道理多了，人商子都都道歉了，她犯不着再追着不放，更何况对着这么一张帅脸来川也不忍心为难商子都。

来川冷静之后也想清楚了，来因这种钢铁直男怎么可能去搞基呢？

“对了哥，子都找你有事儿，我去做饭了，你们慢聊。”说完，来川就转身回厨房了，只不过走到一半，来川又折了回来，“子都，我做了炸酱面，一起吃个晚饭吧。”

哟，就这么会儿连名字都叫上了，来因暗嘲了一句，就来川这蓝翔学的厨艺，还想留人家新东方导师级别的商大厨吃晚饭，光是这土味就够拒人千里之外了。

但是在下一秒，商子都的表现有如狠狠扇了来因一巴掌，他笑着对来川说，“好的，川姐。”

来因：“… …”

来因受了打击，要死不活地摊在沙发上，搭配着身上的套装倒真的有几分像个小黄人。

“说吧，找我什么事？”

商子都把手撑在了沙发靠背上，开门见山问道，“一个地方原本的风水有没有可能被后天条件改变？”

虽然问题问得挺正经，但商子都的视线已经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他的位置居高临下，正好可以穿过宽大的衣领把来因线条流畅的脖颈和锁骨看的一清二楚。来因很白，白的不露血色，不知道是不是常年跟阴气重的东西打交道，他似乎有点白得不像个人，皮肤衬得他瞳孔愈加地黑，这本是一双极其锐利的眼睛，但由于来因本人的自由散漫以及他眼前遮挡的乱发使得他的眼神毫无杀伤力。可就是这样一双眼睛，却让商子都不由自主地陷了进去，他总觉得来因一直在隐藏着什么。

商子都本来是正儿八经来请教的，但当下所有思绪都乱了套，脑子像团浆糊一样，他的眼里只剩下了来因呼吸时嘴唇微动的频率。

然而来因跟商子都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他听完后“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瞬间打破了商子都所有的遐想。商子都回过神再看向来因时，来因脸上原本的笑意早就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少见的冷硬。

难得见到来因这么一本正经的模样，商子都反被他搞得意识清明了不少。来因是他名义上的姑父，虽然他知道真相，可旁人不知，他怎么也不该对来因有别的心思。

商子都苦笑了一声，他可能疯了吧。

商子都在做心理斗争的时候，来因同样也在做心理斗争，来因恐惧的就是改风水本身。

商止槐让他去看过风水的问题，但完全没说在点儿上，因为商止槐不知道风水是可以被改的。重点就在这个“改”字上，商子都能问出这样的问题，说明他真的看见了风水被改变的现象。想到这儿，来因的脚底慢慢泛起一阵寒意。

风水是门大学问，也是天师教学的基础课程，来因从记事起就开始学习风水，即使他把风水学透了也只是能做到预测风水而已，他从来不敢去改变风水走向。改风水是逆天之行，常人为之必遭报应。除了主动找死的人和非人之物，不然不会有人傻到去动风水。

来因一改常态，不动声色地说，“有可能，要是风水真的变了，我劝你赶紧逃命，不要再留恋了。”

商子都无奈的说，“如果能离开我就不用来找你了。”

来因尽力平复了自己的情绪，说：“明天先带我去看看，你是外行人判断可能会有偏差，或许这不一定是风水的问题。”他再次抬眼时神情中已经不再有一丝温度了，“不过你最好能有个心理准备。”

商子都一怔，神学研究中心是什么地方他打听过，来因能在那工作已经是天师中的佼佼者了，他也知道来因展露出来的都是表象，但商子都从未想过来因会像此时这样充满攻击性。

人都会有自己所恐惧的东西，来因也不例外。

大三的时候，来因跟导师一起参加过一个科研项目，叫做归位风水，研究对象是一家破产的建筑公司。他们制定了完整的计划，并按照计划一步步深入实施，前期没有出现任何差错，但他们在最后一步修补地脉时，不小心惊动了这家建筑公司风水问题的源头，二十个因工程事故死亡的建筑工人的亡灵。他们出事后公司不但拒赔还驳回了他们亲属的上诉，这些工人因此化为了厉鬼，盘踞在公司的地下室，从此建筑公司一落千丈直至破产。

做风水归位时在场的有五个学生加一个导师，等他们度化所有鬼并完成最终修补后，除了来因和导师其他四人全部进医院了。

那件事给来因留下了很严重的阴影，导致他拒接了所有关于风水归位的委托。来因不是做不到，而是不敢做。

“开饭了。”来川的声音从餐厅里传了过来。

表面上是该说的都说完了，其实是来因单方面不想再谈下去，不管明天判定出来的结果是什么，来因都不想插手这件事。

来川这么一喊正好挡住了商子都即将脱口而出的请求。商子都第一次在人家里做客，不好意思打扰兄妹俩的吃饭时间，也就没有继续往下说，至少来因已经答应了去看看现场，一切还都有商量的余地。

两人各自怀着心思走向了餐厅，桌上已经摆好了三碗炸酱面和三幅筷子，可来因找了一圈都没看到他的目标物。

“川儿，辣肠呢？”来因问。

来川就等来因说这句话呢，她立即跟来因分享了她今天的细思妙想厨艺小技巧，“今个儿不是吃炸酱面吗，辣肠单独拿出来吃太麻烦了我就把它切丁炒酱里了。”来川眨了眨眼，看向商子都，一副求夸奖的样子。

来因看了简直要低头扶额，来川想出这种把辣肠炒进炸酱的骚操作也就算了，还拿到商大厨面前秀，简直是班门弄斧。

谁知商子都想都没想就狗腿地开始奉承来川，“川姐，这很有创意啊！”

那一刻来因才明白，挑战他认知的也许不是所谓的灵异事件，而是商子都这个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