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约前，来因特地搜过地图才发现商芷岚的餐厅跟神学研究中心只隔了两条街。
可在路边停好车后，来因就傻眼了，餐厅在胡同最深处，这个胡同的岔口多得像迷宫。来因现在一想到迷宫就有点发毛，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两年前在瑞士穿过的那个走不通的迷宫。好在这个胡同里的大爷大妈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消除了些许来因的心理阴影。
来因跟着步行导航走了五分钟才找到了商芷岚的餐厅，这家店叫商吹。一般的餐厅都会把店名做在门头上，商芷岚果然是个有意思的老板，她把“商吹”两个字立在店门前的地上。
餐厅里只有两个服务生，见来因进门，抬头看了眼，又继续低头干活了。
什么情况，这么冷漠！来因愣愣地站在前台旁边，没人理他还不能自己发挥一下主观能动性吗？
来因自顾自地在店里走动了起来。店里的装饰非常简单，墙壁上的涂鸦和挂画都非常得意识流，反正来因看不懂，最让来因不能理解的是，这家餐厅的桌椅是不成套的，来因不得不怀疑这些桌椅是商芷岚从旧货市场淘来瞎凑在一块儿的。
大堂的尽头有一扇门，没关上，来因以为这就到餐厅的后门了，没想到外面是一个小院子，也是餐厅的一部分。
“来因？”商芷岚刚抬头就看见了误打误撞进了院子的来因。
来因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朝商芷岚招招手，还扯了个傻敷敷的笑，“商小姐，你好。”
商芷岚看到来因的举动，轻轻笑了一声，拍了拍她身前的凳子，“过来坐啊。”
院子里比大堂还冷清，只有商芷岚一个人，来因坐到了她对面，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商芷岚也没有先开口的意思，就这样用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来因。
想了半天，来因才吐出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商小姐，你这家店很有个性。”
商芷岚又笑了起来，她按下了手中不知是遥控器还是手机的东西，缓缓说道，“你知道吗，来这里吃饭的人里，十个有九个都这么说。”
来因：“... ...”
没多久，一个服务员端着两杯茶从大堂穿了过来，他摆好茶又立刻离开了院子。
商芷岚端起其中一杯朝来因示意了一下，“我朋友送的西湖龙井，你尝尝看。”
“谢谢，商小姐。”来因点了点头，十分乖巧地双手捧起茶杯。
商芷岚说，“这么生疏干嘛，我又不是你领导，叫我芷岚就好了。”
来因跟领导谈话的时候可比现在放松多了，要来因自己说，商芷岚给他的感觉更像他的客户。
商芷岚向后微倾，靠在了椅背上，“我的情况卢阿姨应该都跟你说过了吧。”
来因说，“嗯，商...芷岚小姐，你真的非常优秀。”
“别讲这么客套，都是虚的。”商芷岚直接否定了来因的评价，但是她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开心，反而从眼睛里流露出了一丝期待，“都说两人处对象要有共同话题，你是天师，正好我对这方面特别感兴趣，能跟我讲讲你遇到过的稀奇事儿吗？”
来因一听，心里咯噔一下，他非常想说，商小姐，其实这才是虚的。
卢和筝那天说商芷岚一听自己是天师立刻就同意相亲了，来因总算知道怎么回事儿了，商芷岚感兴趣的根本不是来因这个人，而是来因从事的这个职业。要是换成张二狗他妈遇到商芷岚，商芷岚或许也会做出相同的决定。
来因本来对相亲这种事就不抱什么希望，知道真相后心理落差也不是很大。
商芷岚这个人倒是有意思的很，普通人怕晦气，都对天师做的那些事情避而不谈，商芷岚倒好主动提出来，来因觉得给她讲讲也未尝不可。
要说稀奇事儿来因还真遇到过不少。因为他的命格，从他记事起，不用他去找鬼，鬼都会主动往他身上撞。这些故事不是什么重要机密，但来因讲故事的时候还是删去了当事人的信息，又将故事润色了一番。
来因其实很喜欢跟人聊术式，鬼魂，风水这类的事，以前在神学研究中心他就经常跟张二狗和尤叁开讨论会，不过那俩都是行内人士，讲起来就没什么神秘感。但在跟商芷岚描述的过程中，来因竟然从故事里发现了他曾经遗漏的细节。
两年前，来因回凤山是因为质疑自己的行事方式，现在他好像能从自己叙述的故事里感受到那些被他超度过的鬼的真实想法，他清楚地明白，他确实错了。
两人一个听一个讲，两三个小时也就这么过去了，这会儿大堂里已经满座了。因为今天要见来因，商芷岚并没有开放院子里的就餐区域，导致就餐位置比较紧俏，大门外的休息区都已经坐了两排等座的人。
趁来因停顿的片刻，商芷岚拿起手边的电子菜单递给了来因，“都十二点了，你先点个菜，我们边吃边讲。”
“好。”这么一说来因还真有点饿了，他点开了菜单的屏幕，绅士地先问女士：“你想吃什么？”
商芷岚抿了口茶，说：“这上面的菜我都吃过了，照你的喜好来就行了。”
点了五个菜后，来因把菜单还给了商芷岚。
也许因为商芷岚是老板的缘故，即使大堂里忙得不可开交，他们这桌的上菜速度仍旧很快，不到四十分钟，菜全齐了。
“所以那个杜先生根本就不是厉鬼吗？”商芷岚夹了一筷鱼肉，继续刚才讲到了一半的故事。
来因回答，“嗯，后来我就没再管这件事了。我们天师是有职业法则的，上面第十五条就记载着，除了厉鬼，天师不能强行超度无直系亲属授意的一般鬼魂。”
商芷岚思考了一会儿，又提出了一个问题，“那假设一个普通的鬼魂被你误认为是厉鬼强行超度了，你需不需要负责任？”
说起这个，来因突然像换了一张脸似的，目光都变得凌厉了，“不存在这样的情况，我们对厉鬼的评判是很严谨的，能被误认为厉鬼的必定是特殊鬼魂，而这些鬼魂，以人类天师的能力是无法将其超度的。”
商芷岚听懂了似的点了点头。
故事结束的时候他们正好吃完了饭，来因只跟商芷岚讲了三个事件，全都源于人类最原始的感情。虽然瑞士古堡的故事也非常惊心动魄，但他没有选择那个故事，那太过沉重了，不适合当下的气氛。
来因能坚持讲到第三个故事，有一半得归功于商芷岚餐厅的菜色，好吃到他都忽略了长时间说话那种口干舌燥的感觉。来因瞬间有点理解为什么商吹的位置这么偏僻，却能吸引到这么多顾客的原因了。
来因忍不住夸赞道，“芷岚小姐，你这厨师请的不错。”
“叫我芷岚，别加小姐了。”商芷岚先纠正了来因的称呼，才接着说道，“厨师是我侄子，刚毕业不久，两个月前才开始来我餐厅帮忙。本来我这家店生意一般，来的都是我画廊的朋友，但自从我侄子掌勺了以后，生意突然好的不得了，每天都爆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