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锋感觉到了底下人的心不在焉,有些意外的提醒。这是他第一次教人打台球,和自己进球的感觉不太一样,有些新奇。他自己感受不坏,自然而然认为季冬桐进了球也该开心,然而小孩双眼呆呆的,一看就知道在走神。
“啊!……记住了。”
季冬桐被陆锋的话惊得回了神,他短促地先应了一声,大脑转过来陆锋刚刚说了什么之后才又补完后半句话。陆锋也没揭穿他,只是点了点头,下巴顺势就搁在季冬桐的头顶上,他说。
“那这次你自己来。”
“……”
传说中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季冬桐的表情空白了一瞬,然后就咬牙重新握紧了球杆。他在运动方面确实是有极高的天赋,就算是桌球运动也一样,即使是那么短短的时间,肌肉对于陆锋发力点似乎也有了些微的印象。季冬桐沉下心神,从陆锋的角度能看见他专注的黑色眼睛,这小孩一但敛下表情那股狼崽子一样的执拗劲儿就暴露无遗。陆锋看着竟也恍了恍神,等到球杆和球碰出一声清脆的响,台球在一张桌子上撞了几撞,噗通落进球袋,他才抬眼看了看。
球进了。
这球进得侥幸,是以季冬桐庆幸大过得意,他刚想说什么证明自己是认真听了陆锋的话的,却感觉到男人从他身上离开,和他拉开了距离。季冬桐跟着直起身,有些不解,讪讪地拿指节蹭了蹭眼睛,他刚刚盯得专注,眼睛有些发酸。
“别用手。”
季冬桐怀里被陆锋扔进来一块手帕,意外地去看陆锋。这个男人怎么也不像是会带手帕的那类型的。陆锋却没有注意到这件事,他嘴角没有带笑,脸上的表情却是放松的。
“没听讲也能进球……不错。”
“……”
季冬桐捏紧了手帕,觉得人果然不是十全十美的。
陆锋在茶町呆了三天,他每天都和老季打几盘,更多的时候是在指点季冬桐如何打台球。到陆锋要走的时候,季冬桐已经能像模像样的进几个球了。
那天下了雨,老季和季冬桐送陆锋到了门口。这时候倒是没有把其他领班都喊来,茶町生意不错,没必要总是耽误赚钱的时间——照理说陆锋来的这三天季冬桐都闲着了,相当于是放假,领班的工作也暂时由组里的另一个人顶上了,要扣工资都不为过。茶町当然不差季冬桐的这点钱,这话是老季拿来逗他的,他当时没说话。但一向眼巴巴盯着更上头的位置,手里紧巴巴捏着钱的季冬桐现在看着陆锋走在前面背影,突然很没有上进心的觉得……就这样也很好。
要是他能就这么和陆锋相处,要是他不是对方随便从哪个地方看着可怜捡来的,要是在他拼命拼命往上爬得更高之前也能常常见到陆锋……
季冬桐生下来十四年,差半年就要十五岁,从来没因为自己的出身怨天尤人。但在和陆锋平平常常的相处三天之后,他却突然起来的产生了这种强烈的抱怨似的遗憾。
……是那样的话就太好了。
季冬桐神情恍惚,习惯性地迈动双腿跟在两人后面。他没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老季和陆锋已经在门口停了下来,和一个刚从车上下来的中年人攀谈,发了呆的脑袋也没听清他们之前谈了什么,就看见那人从怀里摸出了一把枪似的东西,银色的枪口正对着陆锋的胸膛——季冬桐想也没想地猛地扑了上去,他像个小炮仗一样的弹到了陆锋的怀里,力道之大让陆锋不得不的搂着他小转了一圈。
季冬桐护在陆锋身前,一双黑魆魆的眼睛盯上中年男人,眼中凶相毕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