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无佛陀。南无达摩。南无僧伽。

南无室利。摩诃提鼻耶。怛你也他。

波利富楼那。遮利三曼陀。达舍尼。

摩诃毗诃罗伽帝。三曼陀。毗尼伽帝。

摩诃迦利野。波祢。波啰。波祢。

萨利栗他。三曼陀。

修钵犂帝。富隶那。阿利那。达摩帝。

摩诃毗鼓毕帝。摩诃弥勒帝。

娄簸僧祗帝。醯帝簁。僧祗醯帝。

三曼陀。阿他阿耨。婆罗尼。

殷无邪口中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嗓子里却发出极为凄厉的叫声来，一树芙蓉枝桠，瞬间延出数十丈长的藤蔓，伸入附近的瓦舍院落之中，随意抓出来一把活人牲畜，就在空中绞成碎片。青灵子只闭眼不看，殷无邪嘿嘿冷笑：

“青灵子，你道貌岸然，只会念佛——这些人死在你面前，你可曾发半点善念？”

她的一条脖子陡然伸长数尺，将一个头凑在青灵子面前，口中嘶嘶吐着腥气：

“青灵子，那日我死在你面前，你却拒绝神君的允诺，将我尸身镇在这清平城，十六年来不许我再世为人——你心中，可还有当年的半分情爱想念？”

青灵子睁开眼睛，看着殷无邪一张毫无瑕疵的脸，口中经文仍然诵念不停。然而他每吐出一个字，气息喷到殷无邪脸上，便使她的容颜侵蚀些许。青灵子不住念诵，殷无邪的半边脸瞬间便化为软蜡一般，已经看不出原来形貌。另外的半边脸，殷无邪的眼睛中流出泪来，她在哭泣：

“青灵子，你知不知道这十六年，我好想你——我好想你，你为什么百般阻挠神君复活我，让我跟你在一起？”

佛说汝名为吉庆，身如至宝放光明。

仿佛那日苏州城外初见，她穿着一袭红裙，手中两柄玲珑小剑。你说你是和尚？哼，我偏看和尚不顺眼，青灵子，来来来，我们来打一架。

佛说汝名为宝光，能除一切心魔障。

仿佛那日，血蝙蝠的利爪仍然嵌在心口生疼。青灵子，你可不要死。我说不理你，都是气话。你快醒醒，你怎么就、怎么就不懂我的心？

佛说汝名为吉祥，免除劫数万亿量。

仿佛那日，粗饭淡酒，嫁衣通红如火，伊人娇艳如花。青灵子，今日你我结为夫妇，我对你若有欺骗背叛，教我——教我——教我，元神俱碎，灰飞烟灭！

佛说汝名为莲华，得渡彼岸成菩萨。

仿佛那日，她心口一剑，躺在自己怀里，身下已成血泊。义父，无邪求求你，不要杀他。青灵子，我其实一直瞒着你，我本是五通神君的义女，怕你知道我们世代为死敌，便再也不肯理我。青灵子，你走，你不要死在这里，你要替我好好活——无邪、无邪与你两心同！

青灵子周身缠绕的藤蔓四分五裂，身旁的一棵芙蓉木炸裂到根部，枝桠上的花朵瞬间枯萎成为黑色。他口中发出一声尖锐的清啸，引来青锋剑在头顶上方疯狂旋转。青灵子捏住殷无邪的脖颈，脸上现出极为痛苦的表情来：

“真正的殷无邪已经死了，你只是五通神君借她尸身，造出来的一个修罗魔妖——”

殷无邪口中发出凄厉的尖叫：

“青灵子！青灵子！我是你的妻子殷无邪！你为何要这般待我？”

青灵子用力一拽那颗脑袋，将殷无邪的头颅从身躯上生生拽了下来。他口中一呼，青锋剑便当即斩下，将芙蓉花树顶端的躯体斩成两截，从中扑扑簌簌掉落出许多眼睛珠子，滚落到地面上，立刻变成黑色的碎石不动了。

殷无邪的头颅在青灵子手中不断扭动尖叫，慢慢的，她的另外半边脸也化作了一滩蜡脂样的东西，看不出本来面目了。青灵子看着那团黑色的事物在自己手指间慢慢融化滴落，直至消失不见。

“你不是无邪。无邪会明白的。无邪与我两心同。”

青灵子站在树梢上，看看头顶天空中巨大的空洞，又低头望望几乎已无人迹声息的清平城，脸上现出迷茫的神情来。他伸手朝下方的那些阴童一挥，道：

“如今让你们守着的人，已经去了，你们也各自去吧。”

青灵子看看自己的手掌，方才那些黑色的蜡脂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然而他的手掌也慢慢变成黑灰的颜色，现出石头的裂纹来，渐渐剥裂出碎片，四分五裂消失在空气中。他伸出另一只手，摸摸自己的脸，知道自己的半边脸，也在发生同样的变化。

他并不感觉到痛，却因为一条腿站立不稳，仰身朝后坠落下去，掉入地面那个巨大的深坑里。

在一片朦朦胧胧中，他的眼前闪现出一片光芒，温暖而黯淡，让他想起十几年前，在逍遥灵寺度过的最后一夜，他在藏经阁读过的那些句子。

……修罗出世，凡人无可挡者……如若强行阻挡，须以自身生魂作祭……

……修罗若灭，便是生魂散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