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宽震惊地说不出话来，怪不得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熟悉，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你是肖宇的父亲？”

“肖宇？你是说……肖茉生了个孩子，叫肖宇？”

叶宽忍不住发笑，笑得眼泪都流下来了：“你为什么到现在才出现？你知不知道肖宇临走的时候最想见到的人就是你？他活了十八年零一个月又十天，你为什么不来看看他？他过世也有十多年了，你却甚至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你只不过是……只不过是快死了，想到自己曾经负过的人，所以大老远跑来看一看，可是又有什么用？过去的时光能到转吗？已经离开的人还会再回来吗？”

“肖宇……肖宇……”方先生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问他，“他……是怎么过世的？”

“他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最后走的时候全身各个器官都衰竭了，每天都要用各种各样的药，可是还是一天天衰弱下去……那时候他母亲回国找过你，希望你能来见他最后一面，可是……却没能找到。临走的时候，他和我说，要我告诉你他不怪你……”叶宽看着他，“肖宇说他不怪你，可是这不代表我不怪你。”

“当年……是我的错。”方先生哀求着，“你能联系得上肖茉对不对？我能不能见她一面？”

叶宽静静地看着他半晌，轻轻点了一下头。

肖茉是第三日下午来的，方先生的情况已经很不好，吃什么都吐，医生说他是肝癌末期，也没有几日了。

叶宽守在门口等了许久，肖茉终于从里面出来，他也不好询问什么，毕竟这是上一代人的事情了，他上前扶住肖茉：“妈！”

肖茉冲他笑了笑：“没事的。”

“那这位方先生——”

“我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他的家人也会来看他的。”肖茉的声音一贯温柔，“宽宽，我们回家吧，妈妈想吃你做的饭了。”

叶宽连连点头：“好！妈妈你说什么都好！”

他带着肖茉驱车回家，做的全是肖茉爱吃的，还一个劲的给她夹菜。

她是他活下去的唯一的理由，如果不是肖宇让他帮忙照顾他的母亲，也许他早已随他而去了，其实他明白，自己也是肖茉活下去的理由，而他们关于肖宇的共同的回忆，就是灵魂中最圣洁的一部分，一如知更鸟的蒂芙尼蓝。

所以，他们都会好好地活着，幸福地活着，这样，他在天上就不会为了他们而心疼。

“宽宽，你也多吃一点，最近都瘦了。”肖茉关切地问他，“最近工作忙不忙？”

“还好，不是特别忙。”叶宽微微一笑。

忽然一只蓝色的知更鸟从窗户外飞了进来，在屋子里盘旋绕圈，然后落在了放着肖宇照片的相框上。

这一张照片是肖宇念高中的时候照的，也许是知道自己的特殊，他自小就不爱拍照，这一帧照片还是入学时拍的，比他离开的时候还要年轻好几岁呢……

也许是因为这一只蓝吻正好落在放着肖宇照片的相框上，又也许是因为他的视线渐渐模煳……恍惚间，他彷彿看到了肖宇，是活生生的肖宇，而不是梦中的肖宇。

又忽然想起来，肖宇离开的时候，有一只蓝吻从他们的头顶掠过，唱着哀婉的歌谣——那个季节是不应该有知更鸟的。

是他回来了，因为放心不下他们，所以化身知更鸟回来看他们。

是的，是他的肖宇回来了。

叶宽本是无神论者，可是渐渐地也开始相信这些，开始期望有生之年能够再次见到肖宇，哪怕彼时他已经白发苍苍。

叶宽颤抖着伸出手，唤着：“小宇，是你回来了，对不对？我和妈妈都很好，请你一定要放心……小宇……小宇……”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蓝色的知更鸟竟然落到了他的手上，侧过头来静静地看着他，然后抖了抖羽毛，依依不舍的在屋子里盘旋了两圈，然后从半开的窗户飞了出去，越飞越远。

多好，活着的时候，他是那样一个纤细瘦弱的男孩子，如今终于能够自由翱翔了。

往窗外望去，晚霞红彤彤的，染红了大片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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