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八宕眼神空洞了一瞬。

曾逼供过无数间谍或者政敌的将军，即使老眼昏花也没有错过钟八宕神情一瞬间的不同，他抬眼犀利地看向钟八宕，却见钟八宕已经恢复了原样。

“死了，可能还活着一两个，也可能没有。”

“为什么不清楚？”

“因为饥荒。饥饿会死人。”他没有撒谎。

“你有几个兄弟姐妹？”

“七个姐姐。”

一个惊人的数字。这个数字对于三妻四妾的官家人不会有什么特别，但将军知道这要放在一个乡野人身上，不过是为了追求钟八宕这一个儿子罢了。

“那你爹应该挺疼你的。”将军试探道。

钟八宕却再没有之前的情绪外露，甚至他还轻轻嗯了一声。

将军再问不出什么，将钟八宕的信息整理好后，立马派了人去重点查钟八宕的事。

放了两人离开，将军站在雕花窗前看着离去的马车，眼前是傅中天看着钟八宕时无法掩饰的慈爱（？）。

如果钟八宕的过往没什么问题的话，就把傅中天调钟八宕那边去吧。

另一边钟八宕跟傅中天两人乘马车回去的时候，久违地并肩坐在了一起。

傅中天是个感情激烈且心理活动多过言语的人，他将新得到的钟八宕的信息很快拼凑成了一个个或悲惨或励志的故事，比如说遭受恶霸父亲虐待少年离家出走、遭七个姐姐离间父子少年奋而离家出走、自私父亲不给饭吃少年只得离家出走……

总之就是跟钟八宕的爹过不去，傅中天坚定地认为钟八宕所有不幸都根源于他的爹。

从莫种意义上来说，傅中天猜对了。

在车上傅中天跟钟八宕念念叨叨了好多生活相关的事情，比如说冷了就找兜帽男要被子啦，饿了就找兜帽男加餐呀，累了就找兜帽男请假呀，总之都找兜帽男，找他就对了！

钟八宕听着，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到了两个训练场的交叉路口，傅中天下了车让马夫送钟八宕去那边训练营。然后他撑在马车门栏上，盯着钟八宕认真地一字一句道：

“钟八宕，你这一生会遇到很多各种各样的人，他们在你的人生中大多只会出现短短一瞬。但你要记得，我傅中天这辈子都与你并肩战斗，从今往后你无论什么时候都不是孤单一人。”

马车继续一路向前，傅中天对着马车坚定又傻兮兮地挥手，这时他看到马车门那里弹出了个脑袋，那张面孔隔再远傅中天都能认得。

少年学着傅中天，试探地伸出手挥了挥，傅中天见此简直要流泪了，他觉得此刻他的一腔热血就像一锅滚开的油，而钟八宕这个回应就像一滴水，让油炸开了锅。

崽，阿爸爱你！

钟八宕再看不见那个傻兮兮的身影，便坐回了位子。

他说不上现在心里是种什么样的感觉，犹如一块石头压住了有恶鸟扑腾的鸟笼，又犹如那五天奔跑中一个迷路的昏暗清晨听到了一声响锣。时不时萦绕在他心中的那股焦躁之意似火得了一泼凉水，隐隐平息。

他莫名觉得，今晚应该会睡个好觉。

到了训练营，他洗漱了一番后便准备回寝室，路上他迎面碰上了正疾步走过来看着很焦急的兜帽男。

“啊，你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兜帽男碎碎念地路过钟八宕朝澡堂走去。

好像发生了什么事，但钟八宕并没有问什么。

回到寝室一进门，钟八宕便受到了全体少年的注目礼。

钟八宕跟以往一样面无表情地走到自己的窝边坐下准备睡觉，这时文野走到他旁边蹲下了。

“你太厉害了，那一下整得我好痛啊。”文野摸摸后颈对钟八宕笑着说道。

这人真的跟方家的小孙女一样，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感觉是笑着的模样。钟八宕看了眼他，没有说什么。

“哎你知道秦远山的情况吗，几个受伤的都回来了，就他还没回来。”文野想了想，补充道：“不过他真的伤得很重。”

“我要睡觉了。”钟八宕已经钻进了被窝，终于与文野对视着说了句话。

“哦，好的。”文野摸了摸鼻子，转身离开。

“哈哈哈连文野都说不上话……”文野离开后立马被人围上了，几人小声打趣着。

文野是少年里人缘最好的了，连跟周一二三之间都是和和气气的，但还是在钟八宕这碰了一鼻子灰，其他想跟钟八宕攀关系的也就宴席旗鼓了。

钟八宕躺下了，睡着前他迷迷糊糊地思考了下秦远山与明壮那场搏击。托文野刚才那番话钟八宕终于把人名对上了，然后他捋了捋秦远山受的伤，失去意识之际，他的脑袋里出现了那么一个猜测。

秦远山可能活不了了。</p>